筆趣閣 > 長春木 >善惡難言(三)
    之前那矮子一聲不吭,就像是死了一般,幾乎所有人都忘了他的存在。現在他突然開口,周志軍離他最近,被他嚇了一跳,不悅道:“老兄也太不講規矩,別人正好好地說話,你怎地隨意插嘴?”

    王志長不似他那般愚鈍,一下反應過來,朗聲道:“閣下是誰?如何知道辣手惜花的外貌?莫非和那淫賊有什麼往來嗎?”

    那矮子頭也不回,幽幽道:“我和他不但來往甚密,而且關係也非同尋常。”

    聽他這麼說,張宗嗣等人大感奇怪,王志長已手按劍柄,問道:“既然你們關係親密,那閣下應該知道辣手惜花在哪兒吧?”

    矮子回答道:“是啊,今天早上還見過他呢。”

    “在哪兒?”王志長立刻追問。

    “在客房中的一面銅鏡裏。”矮子沉默片刻後,低笑一聲,道:“沒錯,辣手惜花就是我,我就是辣手惜花。”

    只聽“刷刷”兩聲,張宗嗣與王志長拔劍出鞘,一左一右指向那矮子的背心。

    張宗嗣道:“閣下這個玩笑開的有些過了吧?”他與王志長互相對視一眼,不知眼前這矮子真的是辣手惜花,還是有意故弄玄虛。

    只聽那矮子道:“辣手惜花現在就像過街老鼠,人人喊打,我若是冒名頂替他,又有什麼好處?”

    張宗嗣冷笑一聲,道:“閣下還算有一些自知自明。”一身畔的王志長將劍尖往前挺動數寸,已刺破了他背心的衣衫,厲聲道:“轉過身來,讓道爺瞧瞧你的真面目!”

    坐在遠處的燕赤雪看似毫不關心,卻始終留意着那邊的情形。聽到辣手惜花自認身份,她不由得大感意外,雖早就有所預料,但還是覺得事情發生的太巧了一些。她盯着那個矮小的背影,心中奇怪道:“辣手惜花明知自己被武林正道圍追堵截,再加上身上有傷,怎麼會主動向他們說出自己的身份?”轉念又想:“雖然按劉府中的線索推斷,那十二名蘭衣衛絕不是他殺的,但保不準他與此案也有關聯。也許他身上的傷就是由此而來,嗯,待會兒需得向他盤問一番。”

    正在這時,張宗嗣見辣手惜花遲遲不動,不耐道:“別拖拖拉拉的!趕緊轉過來!”

    燕赤雪擡頭看去,只見張宗嗣等三人手持長劍,將辣手惜花從身後半圍,三個劍尖抵着他的背心。看清他們的腳下所站之方位,燕赤雪秀眉微皺,心道:“這是有名的‘玉清劍陣’,能以三名一流或二流好手之力圍困一名頂尖高手,何必用在負傷的辣手惜花身上?若是一個收不住,真把他刺死了,豈不壞了姑娘的好事?”想到這兒,她已撫上了腰間的刀柄,準備立刻出手干預。

    就在這要緊關頭,只見那辣手惜花緩緩地轉過身來。在場衆人看見他的相貌,都猛地的渾身一震。燕赤雪立刻別過頭去,那一瞥卻還是深深地刻在了腦子裏:果然是高低眼,沖天鼻,歪斜嘴,這些加在一起,組成了一種不能直視的醜陋。她一生中見過不少兇惡淫邪之臉,卻沒有一張醜得如此純粹,令人懼怕、厭惡的同時,更有一種悽慘悲涼之感涌上心頭:不知是前世做了什麼孽,今生才攤上這一副皮囊。

    張宗嗣連退三步,手腕帶着長劍顫動不止,口中道:“······你······你······什麼東西?”眼神中的驚異之色褪去,剩下滿滿的憎惡與厭恨。

    辣手惜花道:“我相貌奇醜,本不願見人,你們卻偏偏不信,豈不是自討苦喫?”語氣波瀾不驚,似乎早已適應了這般目光。

    張宗嗣冷冷道:“真是笑話,你當我們願意見麼?長成這種樣子,簡直就是污了別人眼睛,若是換的我,早就自行了斷了!”

    辣手惜花淡淡道:“正所謂‘天生我材必有用’,每個人來到這世上,都有使命揹負在身,怎能輕易自盡?”

    “使命?”張宗嗣踏上一步,朗聲道:“不錯,道爺正有匡扶正義,除魔衛道的使命。你喪心病狂,屢屢禍害女子,今日是留不得你了。”

    辣手惜花笑了一聲,緩緩給自己斟了一杯酒,慢吞吞地喝了一口,隨即伸出一根手指,道:“第一,不管信還是不信,建康府的那些案子並不是我做的······”張宗嗣重重地“哼”了一聲,明擺着是不信。辣手惜花不理他,伸出第二根手指,接着道:“第二,你們不可殺我,至少今天不行。”

    話音剛落,只聽勁風呼嘯,一柄長劍已經架在了他的項上,持劍的王志長輕蔑嘲道:“好大的口氣!要不咱們試試看,我這一劍下去,你是死是活?”

    “三師哥,且慢!”張宗嗣一擺手,道:“這廝狡猾的緊,說不定有什麼陰謀詭計,咱們先別衝動。”王志長立刻收劍,點頭道:“還是七師弟心細。”

    張宗嗣道:“你爲人品行雖然差到極點,但腦子卻沒什麼問題。明知撞在道爺手裏就是死路一條,爲何還是這麼一副有恃無恐的模樣?難道還有什麼幫手不成?”這話是向辣手惜花說的,但他卻目光斜視,一點也不願看到對方的醜臉。

    辣手惜花搖了搖頭,道:“我在等一個人。”頓了頓,接着道:“那人有求於我,我便讓他先替我辦一件事作爲交換。我們約好了今日午時於此相見,倘若你們現在一劍將我殺了,待會兒他來之後,肯定不高興。那人武功很高,到時候只怕你們都得倒黴。”

    這番話當真是叫人目瞪口呆。正一教的“玉清劍陣”威力之強,非絕頂高手不可敵。然而一位絕頂高手,又怎麼會有求於本領低微、惡名在外的辣手惜花?況且他的言下之意,似乎是看不起正一三道的武功。

    張宗嗣自幼就被人稱爲武學奇才,一直以來都給捧在雲端,最是受不得遭人看輕。此時,他已是怒火中燒,厲聲道:“胡吹大氣!道爺現在就取你一條手臂,瞧瞧一會兒那位‘高手’能奈我何?”說罷,右肩微動,正要將長劍舉起。與此同時,坐在不遠處的燕赤雪身形一晃,刀已出鞘。

    小小酒館,眼見又要發生鉅變!

    便在這時,只聽一陣“嗚嗚”作響,忽有簫聲傳來。這簫聲悠揚婉轉,宛若鳳鳴,聽起來似近似遠,飄渺若虛。衆人皆是一怔,辣手惜花卻道:“是他!他來了!”語氣甚是輕快。

    張宗嗣三道一聽到這簫聲,渾身上下一陣發熱,心中頓時一驚,只覺對方用內力催動音律,攝人心神,這份修爲着實了得。先前他們對於辣手惜花口中的“高手”頗爲不屑,然而現在卻一齊沉默,暗暗運功提防,如臨大敵。

    燕赤雪內功精湛,更勝正一三道一籌,聽到簫聲後體內真氣自行運轉,產生抵抗,倒不覺得有什麼異狀。她細細聽去,覺得簫聲之中毫無敵意,吹簫者固然真氣精純,綿長不絕,卻也沒有那種非要壓人一頭的霸道之氣,倒像是在招呼行禮。

    燕赤雪低頭想道:“所謂‘知人知面不知心’,就是說不可以貌取人,這一點是絕對不錯的。但我記得爹爹曾說過,音律一道不似外貌,就如奸惡之輩彈不出凜然之歌,淫邪之徒奏不成素雅之曲;一個人的品行如何,多多少少會在他所彈奏的歌曲之中體現出來。光聽這簫聲,似乎來人生性清雅豁達,瀟灑自如,頗有魏晉遺風。”但心底還是略有懷疑,一來她於音律一道無甚研究,二來覺得父親所言,也並非完全正確,不然他當年爲何會錯信於人,最後冤死於天牢之中?

    過了大約半柱香的工夫,簫聲轉低,最後漸漸不可聞。衆人不住地往門外看去,卻始終不見人影。張宗嗣三道又不禁動容,均想道:“光憑簫聲,全然無法確定那人的方位,這······”看更多! 威信公號:hhxs66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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