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恆卓淵只有這麼一個冷峻的字。
清寒微微看了雲湘瀅一眼,沒有任何的遲疑,稟道:“殿下,昔山關發生瘟疫,衆多百姓紛紛逃亡最近的陽安城。”
“瘟疫”恆卓淵神情肅穆,歷年但凡發生瘟疫,皆是因有天災人禍,且狀況慘烈,這一次瘟疫不知是什麼緣由,情形又是如何。
“是,瘟疫。據潛藏在昔山關的人回稟,之所以會爆發瘟疫,是因爲漠國運來的牛馬染病死亡,沒有能及時處理,後禍及百姓,以致瘟疫在百姓間橫行。”
恆卓淵神情冷峻,微微攥緊了拳頭,昔山關就是當年他駐守,又兵敗以致被漠國奪去的城池
當初他無力保護百姓,不被漠國兵將屠戮,如今他難道要眼睜睜的看着,百姓再一次遭受滅頂之災嗎
而清寒在說完那句話之後,再次沉聲稟道:“陽安城守將,將所有難民接納入了城內。”
聞言,恆卓淵微微蹙眉,一旁一直傾聽着,不曾出過聲的雲湘瀅,頓時察覺出其中的不妥,開口說道:“難民逃難進城,雖然不能拒之城外,但是如此不加思索就全數接納入城,怕是不妥。若是萬一有已經染了瘟疫,卻沒有表現出症狀的難民,也進入了陽安城,恐怕”
雲湘瀅如此一說,恆卓淵與清寒也頓時明白過來,清寒忍不住激靈靈打了一個寒顫
若是有染了瘟疫的百姓進城,恐怕瘟疫會在陽安城內擴散開來,屆時陽安城就是下一個昔山關
“消息是幾天前傳過來的”恆卓淵問道。
清寒急忙答道:“距離寫信時間已經有兩天兩夜”
“恐怕已經晚了傳命下去,大量收攏,歷年瘟疫所用藥材通知灰林他們,也如此照做”恆卓淵果斷命令。
“是,殿下,屬下這就傳令下去。”
說者無意,聽者有心。
一旁的雲湘瀅聽到灰林這個名字,心中忽然一動,想到了什麼。只是,現在不是追問的時機,她就暫且按捺下了這個疑問,轉而出聲叫住了清寒。
“等一下。清寒,信上有沒有說,這一次瘟疫,有什麼樣的症狀”
清寒回身:“回王妃的話,有。起初如患風寒,畏寒,不思飲食,進而高熱不退,全身出現水泡,水泡潰爛之時,患者也就期間,不過三五天的時間。”
雲湘瀅聽了清寒的話,細細思索了一番,說道:“要大量備下清熱解毒的金銀花、穿心蓮、敗醬草,還有一味川烏。”
“是,王妃。”清寒沒有絲毫猶豫的應道。
“川烏”恆卓淵略微有些疑惑,“川烏與之前你所說的清熱解毒的藥材,功效可大不相同。”
或許是久病成醫,恆卓淵對藥材的藥性,還是有些瞭解的。
雲湘瀅點點頭,道:“的確大不相同,且川烏有毒性,使用時要小心。但是,我根據清寒所述瘟疫症狀來判斷,要想醫治這一次的瘟疫,解救百姓,恐怕這一味川烏,纔是至關重要的”
頓了一下,雲湘瀅又補充了一句:“如果症狀的確如信上所說,而我的判斷沒有出錯的話。”
畢竟沒有親眼看到病患,沒有親手診到脈象,只是單純依據症狀做出的判斷,雲湘瀅也不敢完全確信。
“明白了清寒,照王妃說的,大量收攏川烏,儘可能的擴大範圍。”
“是,殿下。”
雲湘瀅問:“你就不怕我判斷失誤”
恆卓淵微微勾起薄脣,道:“我相信你不會判斷失誤。而且”
說到這裏,恆卓淵的聲音微微低啞:“即便是你判斷失誤,那又如何王妃的失誤,本就是我的失誤,有何分別何況,難道我承擔不起,這麼一點點的小失誤嗎”
雲湘瀅微微一笑,沒有再說話。
這哪裏是一點點小失誤
如果一旦用不上這味川烏,恆卓淵卻讓手下大量收購,那耗費的銀錢豈止是一星半點
況且,這邊浪費了銀錢,必然就會在其他方面,銀錢沒有這般充裕,屆時豈不是造成更大的損失
雲湘瀅相信,這些事情,恆卓淵都已想到了,卻沒有絲毫猶豫。
這裏面,何止是一份信任那麼簡單
雲湘瀅只覺得,心底有一股溫暖緩緩升起,分佈到了她的四肢百骸,讓她每一分肌膚都是溫暖的。
這邊,恆卓淵又問清寒:“這件事,陽安城守將可有上報朝廷”
清寒搖了搖頭,道:“截止屬下傳信過來之前,陽安城守將沒有任何書信送出。”
“傳信,讓他們好好查一查這個守將此人駐守陽安城也不下十餘年了,本王不相信,他連這點基本的判斷都沒有”
“明日早朝前,想辦法把這個消息,送到”恆卓淵也微一遲疑。
這件事,守關將領、州府官員不上報,任何人都不好直接奏稟給皇上得知,否則不是有覬覦邊關兵權之嫌,就是有越權之嫌。
此事,着實難辦
“殿下,不如送到輔國公手裏輔國公一直忠心耿耿,且爲國爲民做過不少的好事實事。相信他一旦得知這件事,定然會上奏給皇上知道的。”清寒提議道。
輔國公可不是那種畏首畏尾,怕事之人,恐怕也只有他才能不管不顧的上奏摺吧。
只是,恆卓淵思索了一下,終究還是搖了搖頭,說:“輔國公的確是忠心爲民之人,只是本王觀皇上這幾年的行事,能夠看得出來,皇上早已對輔國公起了猜疑之心。如果再有這件事,摻雜其中的話,恐怕輔國公一門上下,都得不到善終。”
聞言,清寒也沒有了主張。
雖則救邊關百姓爲重,卻也不能拿輔國公一門上下幾百口,來做爲代價
恆卓淵低頭垂眸,看着自己右手腕上的那道疤痕,低笑了一聲:“呵還是由本王親自,對皇上言明此事。”
“殿下”清寒急道:“皇上本就忌憚殿下,若是此時殿下將此事說出來,皇上豈不是更加猜忌於殿下”
“清寒,你也說了,皇上本就忌憚猜忌,又怎會差這一點何況”恆卓淵的聲音也微微低了下去,“這本就是本王該揹負的,是本王欠昔山關百姓的。”
“殿下”清寒想要說,那是那些在背後,耍弄陰謀詭計之人欠下的,哪裏是殿下您欠下的
可是看着恆卓淵,清寒微微哽咽,剩餘的話,怎麼也說不出來了。
昔山關失守,是殿下一生都揮之不去的心結
雲湘瀅感受到了恆卓淵的低沉,她輕輕上前,從袖中拿出一個瓷瓶,放在了恆卓淵的手中,說道:“之前就曾注意到,你的手腕上留下了一道深疤。這個是我師父做的,祛疤極爲靈驗,你且試試。至於昔山關發生瘟疫之事,我倒是有一個主意。”
恆卓淵握住那個瓷瓶,擡眸看向雲湘瀅。
“前幾日,陳氏把我孃的嫁妝送了回來。我盤點過,其中有一家布莊,是開在陽安城的。”
說起這件事來,雲湘瀅還略微橫了恆卓淵一眼。
孃親的嫁妝的確是從陳氏那裏要回來了,可是她被爺爺和恆卓淵聯手,給坑到了璟王府裏來,孃親的嫁妝根本沒有來得及收攏
而且,替嫁一事,怕是雲茹欣早就得知消息的,否則她怎麼會讓她自己的嫁妝,那般的簡薄
現在可好了,雲茹欣不用嫁了,她稀裏糊塗的嫁了過來,那份簡薄的嫁妝,也就成了她的嫁妝了。
而恆卓淵被橫了一眼,並不在意,反倒是微微勾起了薄脣。
繼而,恆卓淵似有所悟,沉吟了一番後,依舊搖了搖頭,道:“消息渠道可以有多種辦法,只是要上達天聽,卻非易事。”
雲湘瀅露出一個略帶狡黠的笑容,說:“咱們恆朝不是有一位,賢王的存在嗎既然他要這個賢名,那他總得爲百姓做點什麼吧”
“你是說嚴暉”
“除了興王,好像旁人也不曾,有什麼賢王的名聲啊。”雲湘瀅嬌俏的笑着,眼中彷彿蘊含着無數的狡猾。
恆卓淵看着雲湘瀅的模樣,忽然笑道:“好王妃說得對我們就借用一下,嚴暉想要的賢王名頭。”
清寒的目光,一會兒落在恆卓淵身上,一會兒落在雲湘瀅身上,又迅速的挪開,顯然不明白,他們兩人再打什麼啞謎。
猶豫了一下,清寒還是有些微不忿的說道:“殿下、王妃,能利用興王解救百姓,自然是好的。只是”
頓了頓,清寒單膝點地,才說道:“殿下,請恕屬下逾距。興王雖則有賢王之名,又一向以待人溫和出名,但是內裏卻並非如此。殿下應該比任何人,都更清楚這一點。爲何還要推波助瀾,在他的賢王之名上,再增添一份光彩呢屬下想不通。”
聞言,恆卓淵禁不住淡笑。
清寒跟在他身邊的時間不短,也不是那等沒有頭腦,只知聽從命令行事的魯莽之人。只不過這一次,他與雲湘瀅暗生默契,清寒卻是着實猜不透,這中間的諸多變化了。
雲湘瀅也是笑道:“清寒,你想多了,誰說這件事由興王上達天聽,就會有好名聲落在他的頭上說不定,落在他頭上的,反倒是一個晴天霹靂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