雲茂豐失聲問道:“你剛剛說什麼你再說一遍”
雲康偷眼看了看雲湘瀅的神情,之後就急忙低垂了頭,說道:“族老們說,那個女人是侯爺的外室,而那少年是侯爺的親生兒子”
“不可能”雲茂豐斷然否認,“永嘉何曾有過外室更不可能有兒子”
雲永嘉,就是雲湘瀅的父親,已故文陽侯的名字。
“可是族老們說的信誓旦旦,而且”雲康說到這裏,猶豫着停了下來。
“而且什麼,說”雲茂豐一拍輪椅扶手,怒喝道。
雲康急速的說道:“那少年的長相,的確與侯爺年輕之時,有幾分相像。”
聞言,雲茂豐的身子微微一軟,有些失神的靠在了輪椅裏。
反倒是雲湘瀅經歷了剛剛的驚詫過後,更加平靜了起來,她開口說道:“既然是族老們帶着人上門,也不好將他們拒之門外。爺爺,何不如請進來,聽他們說上一說”
“瀅兒,你”雲茂豐轉眸看着雲湘瀅平靜的面容,一時間有些拿捏不準,雲湘瀅的平靜之下,究竟是何種心情。
雲湘瀅微微勾起脣角,露出一個淺淺淡淡的笑容,說:“爺爺,我沒事。我們還是出去迎一迎族老們吧。否則,族老們又該有理由和藉口,在文陽侯府指手畫腳了。”
聽到雲湘瀅如此說,雲茂豐頓時也想起了十年前,雲永嘉和林婉夫婦過世,族老們咄咄相逼,驅趕雲湘瀅入廟祈福之事,臉上的神情更是難看起來。
就在這時,一聲輕笑傳來,雲茂豐與雲湘瀅轉眸看去,卻原來是恆卓淵。
只聽恆卓淵輕笑過後,說道:“爺爺,今日有本王在這裏,本王倒是要看看,有什麼人膽敢在爺爺面前撒野”
恆卓淵面容俊逸帶笑,卻又散發着幽幽的,使人從心底發寒的冷冽氣息。此時的恆卓淵,纔是世人眼中,那個令人畏懼的璟王殿下
雲茂豐幾人抵達府門口之時,雲博遠早就在那裏了,他看到雲茂豐一行人,連忙從被包圍當中抽身,並且迎了上來。
雲茂豐擡頭,深深的看了一眼雲博遠,眼神中帶着無盡的質疑。
無怪雲茂豐要懷疑,這件事是雲博遠弄出來的,實在是雲博遠連自己的父親都能捨棄,此時做出抹黑自己已故大哥的事,也沒有什麼不可能的。
只是,雲博遠顯然沒有明白,雲茂豐眼中的質疑是因何而來,他微微怔了一下,疑惑的看向雲茂豐。
雲博遠心裏也在叫屈,今天這都是什麼事啊
先是他的夫人,被當衆掌嘴,繼而忽然冒出來一羣,頑固不化的族老。
這也就罷了。
他好喫好喝,供着這些族老就是。
偏偏族老們還帶了一位少年,一位自稱是文陽侯之子的少年
一衆百姓倒是看了幾場熱鬧,可他都快焦頭爛額了
雲博遠擦了一把額頭上的汗水,施禮道:“父親,族老們從原青城遠道而來,是不是先迎進府中,再做打算”
雲茂豐從雲博遠的神情中,沒能看出什麼來,此時聞聽他的話,也沒有什麼可挑剔之處,當下就點了點頭。
雲博遠轉身,想請那些族老們進府,卻不料未等他開口,族老中的一人先開了口:“怎麼,小五認爲我們這些老不死的,沒有臉面見人就這般迫不及待的,要把我們拉進府門裏去”
雲茂豐眼神微微一沉,卻還是在輪椅上拱手道:“茂豐不敢。茂豐見過二伯、大哥、二哥、三哥。”
雲茂豐在原青城雲家,排行第五。
開口質問之人,是雲茂豐的二伯雲修明,他已是白髮蒼蒼之貌,語氣卻是咄咄逼人,並無半點老態。
他身旁跟着的三人,則分別是他的侄子,即雲家族長之子云茂勳,以及他的兩個兒子,在族中排行第二的雲茂厚和第三的雲茂姜。
此時,雲修明見雲茂丰姿態恭敬,卻是冷哼了一聲,道:“難得你還認得二伯老夫還以爲,你們在陵安城中,攀上了王府的親事,就不認雲家祖宗了呢”
“茂豐不敢。”雲茂豐依舊是這句話。
“不敢老夫看你敢得很”雲修明仍然是咄咄逼人之態,“老夫與茂勳他們來了多時,都不見你出來迎接,是不想讓我們這把老骨頭,進這文陽侯府了吧。”
話落,雲茂豐還未回答,就聽一道聲音傳來:“你倒是頗有些自知之明文陽侯府的確不是什麼人都能進的。”
雲修明被這句話氣的臉色鐵青,當即厲喝一聲:“什麼人居然膽敢在這裏大放厥詞”
恆卓淵緩步上前,一襲墨袍帶着絲絲凜冽殺意。
雲修明被震懾的目光微縮,身子也不由自主的縮了一下。
聞聽這個滾字,恆卓淵的薄脣,輕輕勾勒出一個隱含冰冷之意的弧度,開口道:“清寒,你來告訴他,本王是什麼人。”
“是,殿下。”清寒應聲上前,“殿下是先帝幼子,當今聖上的兄弟,聖上親封的親王璟王殿下。”
當聽到恆卓淵自稱本王之時,雲修明就一下子變了臉色,聽到清寒說出來的話之後,更加確認了恆卓淵的身份,雲修明就知道不妙了。
他膽敢在衆人面前,讓堂堂一個親王滾
這是不要命的節奏
“噗通”一聲,雲修明乾脆利落的跪了下去,磕頭道:“草民叩見璟王殿下”
雲茂勳等人也是在此時反應過來,連忙跪倒施禮。
恆卓淵俯視着雲修明等人,問:“不讓本王滾了”
“草民不知殿下身份,口出狂言,草民有罪。”雲修明連忙說道。
“如此說來,本王是不是該說一句,不知者不罪”
被恆卓淵一語點破話中含義的雲修明,只跪在那裏,並不言語。
恆卓淵咳嗽了兩聲,道:“本王不過是陪王妃回門,就遇上如此多的麻煩事起來吧。有什麼話,待進了府門詳細說來。本王可沒有閒情逸致,在這冷風當中,聽你們道些個家長裏短。”
話音一落,恆卓淵當先就往府門裏走去。
雲修明在雲茂厚等人的攙扶下站起身來,看着恆卓淵的背影,眼神陰沉。
“父親,我們”雲茂厚出聲詢問。
這可與他們當初來的時候,商議的不太一樣。
他們原本是想着,就在這府門口前,將事情鬧大,不怕被人傳揚出去,傳的越熱鬧越好。這樣,雲茂豐等人想否認,也否認不了。
可是如今被璟王橫插一下,完全打亂了他們的計劃。
這時,一直被雲修明等人,擋在身後的一位少年,微微揚聲說道:“各位族老,既是璟王殿下發話,就不如遵從殿下之意,先行進府。興文相信,有璟王殿下在,必能公道行事”
雲湘瀅微微側目,看了一眼那少年。
少年的年紀約在十五六上下,眉眼俊秀,似有些眼熟。
轉念,雲湘瀅就明白過來。
想必,這就是那位自稱,是爹爹外室之子的少年吧眉眼之間,的確與記憶中的爹爹,有幾分相像,難怪她會覺得有些眼熟。
不等雲湘瀅再看上一眼,只覺得手被人握住,繼而一股力道傳來,雲湘瀅就不由自主的向前傾倒,然後倒在了一個溫暖的懷抱裏,耳邊傳來恆卓淵的聲音:“放心,有我在。”
無論發生什麼事,都有我在
只一句話,讓雲湘瀅因着這件突發事情,而隱隱煩亂的心,忽然間就靜了下來。
微用力,雲湘瀅站穩身子,揚起臉兒,對恆卓淵露出一個瑰麗、燦爛的笑容。
一行人,分尊卑落座,廳中只餘那少年,攙扶着一婦人,站在那裏。
少年先是輕聲安撫了一下身旁的婦人,然後撩起袍子,跪下去對着雲茂豐磕頭道:“不孝孫兒雲興文,拜見祖父。”
雲茂豐看了看跪在下方的雲興文,的確從他的面容上,看到了自己兒子云永嘉的痕跡。只是,雲茂豐依舊不動聲色,開口說道:“你且慢着叫祖父,待事情弄清楚再說。”
雲興文並無急躁之情,只恭敬應道:“是。”
倒是雲修明有些不悅,開口道:“小五,難道你看不出來,興文這孩子,長的與永嘉小時候,簡直就是一模一樣嗎”
雲茂豐微微垂下眼睛,說:“世間多有巧合,長相相似者,也大有人在。”
“你這是什麼意思”雲修明不禁惱怒的提高了嗓音。
只是,他剛剛提高嗓音,耳邊就傳來了一陣,不緩不慢的咳嗽聲,雲修明的氣勢,頓時就是一縮。
雲修明裝作不經意似的,瞄了一眼咳嗽着的恆卓淵,又看了看在他身旁坐着的雲湘瀅,眼中神情不斷變幻。
就在此時,站在那裏的婦人,忽然發出一聲啼哭。
只聽她哭泣着說道:“姑父不記得雨珍,雨珍也不敢有所怨憤。只是,文兒畢竟是永嘉唯一的子嗣啊雨珍帶文兒前來,也不過是想讓他認祖歸宗而已。姑父,您怎麼能這般狠心,將文兒拒之門外吶”
這一聲姑父,和雨珍這個名字,讓雲茂豐的神情,頓時爲之微微一變。
顯然,他想起了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