雲湘瀅在萱草和二寶居住的院子裏，打了一個轉，就回了他們自己的院落，伸手推開書房的門。
書房之中，恆卓淵與幾人似乎正在商議什麼事情，見雲湘瀅進來，聲音微微停頓了一下，卻沒有更多的表示。
這幾人都是恆卓淵的心腹，如何會不知雲湘瀅出入書房，自然是恆卓淵默許的，更加知道幾乎所有的事，恆卓淵並不避諱雲湘瀅。
只恆卓淵擡起雙眸，目光柔和的看着雲湘瀅走近，在她轉彎準備去往屏風後面之時，伸手握住了雲湘瀅的手。
雲湘瀅的腳步微微一頓，面頰微不可見的紅了紅。
雖然他們早已是夫妻，更加親密的事情都做過了，但現在可是有這麼多人看着呢
雲湘瀅微微瞪了恆卓淵一眼，用力想要抽出自己的手來，卻怎麼也抽不出來不說，還被恆卓淵的力道帶的，往旁邊偏了偏。
那個方向，是一張椅子。
無奈之下，雲湘瀅只能順着恆卓淵的力道，坐到了就在恆卓淵旁邊的椅子上。
雖然恆卓淵允許雲湘瀅自如出入書房，她卻並不是沒有分寸之人，屏風後面的空間，纔是她的天地。而她之所以會來書房，也是因爲有一個關於調香的疑惑，需要到書房之中，恆卓淵爲她收集的書籍中找尋答案。
只是，沒有料到恆卓淵會有此舉動，雲湘瀅羞惱的用力攥了攥，恆卓淵握住她的那隻手。
恆卓淵面不改色，也沒有鬆手的意思，只是微微擡頭，示意之前在說話的人繼續。
站在恆卓淵對面的幾人，紛紛在心中感嘆。
早知殿下待王妃不同，卻哪裏又能想得到，一向清冷的殿下，竟是如此喜愛王妃，當即全都低下頭去，生怕一個不慎，從面上泄露了他們的驚詫。
之前那個正在稟報事情之人，張着嘴好一會兒，纔想起他原本要說的話來。
“殿下，屬下覺得陽安城守將蔡康升，此次所爲，必然不是如表面上，調查顯示的那般。蔡康升雖然調任陽安城不足兩年，但是之前他在別處，一樣是領過兵的，不可能這麼愚蠢，沒有想到後果的嚴重性，更不可能是因爲憐憫災民。”
另一人則是呈上了一張紙，說道：“殿下，屬下查到一件事，屬下覺得很有意思。”
見恆卓淵似乎無意查看，那張紙上到底寫了什麼，於是那人就繼續說道：“蔡康升的一位寵妾，是護國將軍夫人孃家的表侄女。可是就在半年之前，這寵妾忽然無緣無故的就死了，而蔡康升並未追查此事。相反，蔡康升還立即擡舉了另外一房妾室。”
眼見恆卓淵神情冷冽，那人不由得加快了語速：“這一房妾室，表面上是陽安城當地富商家的女兒。屬下卻查出來，富商的女兒早已被人掉了包。那女人是從昔山關來的。”
不過是一房妾室，身份卻是如此遮遮掩掩，的確是很有意思。
不過恆卓淵卻並沒有提起任何興致，只是說道：“可有查到蔡康升之前，是否與昔山關的人，有過什麼接觸”
那人皺眉思索了一下，回答：“依目前調查的結果來看，私下裏似乎是沒有的。只是，漠國駐守昔山關的兵將並不安分，與陽安城有過幾次，不大不小的摩擦。只有那個時候，蔡康升是領兵出城，與對方戰鬥過幾次的。”
“繼續查。”恆卓淵吩咐道。
“是，殿下。”
幾人又說了幾句，恆卓淵就命他們退下了。
雲湘瀅在這時，才狠狠的瞪了恆卓淵一眼，正準備開口說什麼，卻不想清寒的聲音又傳了來，雲湘瀅只得按捺下來。
見雲湘瀅氣惱，又無可奈何的樣子，恆卓淵眼底的柔和，又增加了一分，只是在轉向清寒的時候，瞬間轉爲了冷冽。
正準備稟報什麼事的清寒，頓時覺得似乎自己來錯了。
只是，清寒也不敢在此時再退出去，只能頂着恆卓淵的目光，稟報道：“殿下，皇上派了人過來，說是想念殿下了，請殿下明日進宮。還有，皇上送來的東西，還和以前一樣處理掉嗎”
恆卓淵空着的手，在桌上輕敲了幾下，問：“這次的東西，有什麼特殊之處嗎”
清寒偷偷看了看恆卓淵的表情，這纔回答道：“這次是一些舊物，似乎似乎是從清霞閣裏拿出來的。”
恆卓淵周身的冷冽之氣，瞬間暴漲，不過也只是一剎那間，很快就收斂了起來。
清寒低着頭，整個房間裏都安安靜靜的。
過了好一會兒，清寒才聽到恆卓淵吩咐道：“拿進來吧。”
“是，殿下。”清寒轉身出去。
房門關閉之後，恆卓淵轉頭看向了雲湘瀅，問：“香湘，你怎麼想着，這個時候來書房了”
恆卓淵點頭。
“之前蒙大哥給我的調香祕籍，太過深奧了，我需要查閱一番。”
“蒙紹卿”恆卓淵微微眯了一下眼睛，眼神中似乎蘊藏着什麼東西，不過隱藏的很深，“那些書籍，就在屏風後書架的右上方，第三個格子上。”
“好。”雲湘瀅應着，起身。
這一次，恆卓淵鬆開了手。
這時，恆卓淵說了一句：“清霞閣，是母妃曾經居住的宮殿。母妃過世之後，皇上下令封禁了清霞閣。”
雲湘瀅瞭然，原來如此。
皇上所送來的舊物，或許是母妃曾經用過的物什，也未可定。
只是，皇上此舉究竟是何用意
自從那日，雲湘瀅得知，皇上就是當年，囚禁恆卓淵的幕後之人之後，就對皇上沒有了一絲的好感。
能對一個年僅六歲孩子，還是自己的弟弟，做那樣的事的人，心性好不到哪裏去。
現在皇上送來了，母妃曾經用過的物什，要說沒有任何圖謀，她可不相信
雲湘瀅心中思忖，腳下卻並沒有停留。
有些記憶，是獨屬於某一個人的，哪怕親如夫妻，也不一定適合旁觀。
而恆卓淵也的確沒有出言，挽留雲湘瀅，任由她轉過屏風而去。
清寒再次回來，小心翼翼的送來了幾樣東西。
一樽琉璃盞，一冊陳舊書籍，一盒白色的暖玉棋子。
恆卓淵的眼神，在見到這三樣物什之後，瞬間沉了下來。
母妃不喜喝名貴茶，只愛花茶。
這琉璃盞，就是母妃用來喝花茶的杯子。
那盒暖玉棋子，是母妃與父皇對弈之時所用，母妃常執白子。
而這冊陳舊的書籍，是母妃在父皇不來的時候，常常會看的書，裏面有許多母妃親手寫下的標註。
一向沉穩的恆卓淵，緩緩伸手，將那冊名爲清淨遊的書拿了起來，慢慢打開。
邊角處，有一行娟秀的小字，映入恆卓淵的眼中。與此同時，還有幾個稚嫩的，略微模糊的字，同樣呈現在恆卓淵眼裏。
恆卓淵的心，頓時疼痛了一下。
一絲彷彿是呻吟，又似乎是嘆息的聲音，從恆卓淵的口中溢出。
屏風後，本是已經找到了一本書，正要打開來看的雲湘瀅，聽到了這一絲聲音，猛地一怔，繼而將手中的書，往桌上一放，疾步走到了恆卓淵身邊。
恆卓淵眼神有些茫然的轉頭，看向了過來的雲湘瀅。
不過，這僅只是一瞬間的事。
恆卓淵眼中的茫然，以極快的速度消失了，快的幾乎要讓雲湘瀅誤以爲，是她自己看眼花了。
“這是怎麼了怎麼忽然衝了出來”恆卓淵關切的詢問，目光在雲湘瀅身上打量，似乎是在確認，她有無受傷。
一切與往常無異。
可是，雲湘瀅的心中，依舊不安穩。
她相信，剛剛她聽到的和看到的，並不是她的錯覺
沒有回答恆卓淵的疑問，雲湘瀅的目光落在了那冊書上，繼而湊到跟前，用力的嗅聞了一下，眉頭微微一蹙。
沒有任何異常。
這時，一縷若有似無的香氣，飄入了雲湘瀅的鼻端。
就在雲湘瀅想要細聞之時，那縷香氣卻又消失不見了，她聞到的，只有恆卓淵身上，似青竹般的氣息。
“香湘，可是發生了什麼事”恆卓淵見雲湘瀅如此，頓時出聲詢問道。
輕輕搖了搖頭，雲湘瀅蹙眉說道：“或許是我想多了吧。”
恆卓淵微微挑眉。
雲湘瀅抿了抿脣，問：“這些是母妃曾經用過的嗎”
“是。這是母妃最喜歡的書。這琉璃盞也是母妃慣常，用來喝茶的杯子。”
末了，恆卓淵又補了一句：“花茶，母妃尤喜花茶。”
雲湘瀅點點頭，下一瞬卻是心中一動。
花茶
雲湘瀅伸手拿起那琉璃盞，用手指輕輕摩挲了幾下。之前她曾嗅聞到的，那一縷若有似無的香氣，再次輕輕飄了出來，一如之前，轉瞬即逝。
目光轉回恆卓淵手中的書上，雲湘瀅露出了一個，果然如此的笑容來。
慢慢俯身，雲湘瀅輕輕湊近恆卓淵，朱脣輕啓，聲音如低喃一般，說道：“殿下，你是喜歡將計就計，還是更喜歡反客爲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