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璟王,你對於八皇子求娶,文陽侯之女雲湘瀅雲姑娘一事,有何看法”蒼正帝揣着明白裝糊塗,“畢竟,此事關乎恆朝與漠國的邦交,而璟王你與八皇子也算熟識,你覺得朕是不是該成人之美,讓八皇子抱得美人歸呢”
恆卓淵的手指,用力握了起來。他擡眸盯着蒼正帝,目光冰寒到,不含任何一絲情感在其中。
蒼正帝從未在恆卓淵眼裏,看到過這種目光。這種陌生的感覺,令他不禁微微一怔。
繼而,蒼正帝的心,禁不住狠狠顫動了一下。
不
這樣的目光,他並不陌生
他似乎在什麼時候,在什麼其他人眼中,看到過這種目光。這種彷彿他是一個什麼畜生,而非一個人的目光,他一定看到過
只是,一時之間,蒼正帝想不起,那究竟是什麼時候的事情了。
可是,這並不妨礙,蒼正帝心底的微顫,他不禁微微轉開眼睛,避開了恆卓淵的目光。
等他再看回去的時候,恆卓淵已然垂了眸子,面上並無太多的異樣神情,彷彿剛纔的一幕,只是他的錯覺一般。
只不過,這一切到底在蒼正帝心中,留下了一絲痕跡。
其實,蒼正帝沒有留意。若他留意的話,就會注意到,雲湘瀅的眼神,並不比恆卓淵的溫和。
在蒼正帝將這個問題,拋給恆卓淵的時候,雲湘瀅同樣死死的盯着蒼正帝。
雲湘瀅心痛又心寒,她是在替恆卓淵心寒,更是心疼恆卓淵。
蒼正帝本該是恆卓淵在這世上,最親且唯一的親人。可這親人卻一次次的,將恆卓淵推落深淵
在恆卓淵年幼的時候,蒼正帝曾經那般對待過恆卓淵;在恆卓淵爲了恆朝奮勇殺敵的時候,蒼正帝又爲了一己之私,與敵國合作,想要置恆卓淵於死地。
過去的種種,已然令人痛心不已。而現在
蒼正帝明知她已經與恆卓淵成親,卻在時鴻朗提出,要求娶她的時候,不說一句拒絕的話語,反倒暗示恆卓淵,讓恆卓淵將自己的妻子拱手相讓
雲湘瀅也想不通,世上怎麼會有這麼無恥的人
雲湘瀅伸手,輕輕的握住了恆卓淵的手,手指在他的掌心,輕輕的勾畫着。而她的面龐上,也是綻開了一抹笑容,溫柔且輕柔。
恆卓淵冰冷的心,瞬間就讓這抹笑容給溫暖了,他不禁也微微彎起了脣角。
恆卓淵沒有開口回答,蒼正帝先前的問題,而云湘瀅卻是輕緩的開口說道:“八皇子信誓旦旦,與雲湘瀅雲姑娘兩情相悅,卻並不清楚,她已嫁作人婦,並且與其夫君情投意合。這不得不讓人懷疑,八皇子所說的誠意,究竟是不是在說笑。亦或者,八皇子所謂的誠意,本就是指挑釁我國皇上威嚴的誠心誠意”
“璟王妃何必扭曲,本殿話中的意思呢”
時鴻朗如此說了一句之後,便有些漫不經心的又道:“璟王妃恐怕不知,漠國的習俗與恆朝不同,且本殿也不介意她曾嫁過人。只要恆朝陛下答應,本殿就隆重迎娶雲姑娘爲八皇子妃。”
“無論她嫁的人是誰”蒼正帝開口問了一句。
時鴻朗應道:“對,無論她曾經嫁過什麼人。”
“呵”恆卓淵低沉一笑,“本王是不是可以把這句話,當做是八皇子,對本王的宣戰”
恆卓淵雖是笑着的,可是他周身的冰寒氣息,犀利的如同一柄利刃,直直的劈向了時鴻朗
剛剛在蒼正帝鋪天蓋地的威勢下,都不曾有任何神情變化的時鴻朗,此時卻是在瞬間,渾身緊繃起來
甚至,他差一點點,就想要後退一步,以避開這凌厲的氣息。
用力咬了一下舌尖,時鴻朗才堪堪止住後退的腳步,背後的衣袍,卻是被冷汗給浸溼了。
時鴻朗下意識的,用力捏緊了手中的摺扇,深吸了一口氣,纔算是擠出了一抹笑來,說道:“本殿何曾向璟王爺宣戰過本殿爲的是求娶雲姑娘,爲的是修兩國之好,又怎會與璟王爺做”
時鴻朗說到這裏,才猛然察覺,他言語中似乎是在恆卓淵示弱,這可不行
於是,即將出口的“做對”二字,讓時鴻朗生生的改成了:“做嬉笑之談璟王爺這般說,本殿是不是可以認爲,璟王爺或者是恆朝陛下,並不將本殿放在眼裏,也無意於修兩國之好呢”
“八皇子慎言。朕對於恆朝與漠國的友好邦交,可是甚爲看重的。”蒼正帝當即出聲申明立場。
“那麼,就是璟王爺想要破壞,恆朝與漠國的友好了”時鴻朗立即追問道。
恆卓淵微微勾脣:“八皇子,若是有人意圖搶奪你的妻子,你可還會與那人友好共處”
“那麼,八皇子口口聲聲,要迎娶本王的王妃,不是與本王宣戰,又是何意”
時鴻朗並不意外,恆卓淵會說出這樣的話來,他只是故作不解的說:“這滿陵安城的人,誰不知道恆朝陛下賜婚,璟王爺迎娶的,是雲侍郎之女雲茹欣璟王爺這是欺本殿,並非恆朝之人嗎”
“還是說,恆朝陛下的聖旨,可以當做兒戲,更可以隨意更改”時鴻朗挑釁的看了一眼恆卓淵,又慢慢悠悠的補充了一句。
時鴻朗掐準的,就是這一點
蒼正帝親自賜婚,聖旨上明明白白寫的,璟王妃是雲茹欣,而不是文陽侯之女雲湘瀅
時鴻朗看得清楚,蒼正帝是擺明了,不肯爲恆卓淵澄清此事。否則,早在他提出這件事的時候,蒼正帝就可以開口拒絕了,而不用等着雲湘瀅的到來,更加不會有這一番口舌之爭。
而只要蒼正帝不開口澄清,那麼旁人哪怕舌燦蓮花,也無法更改聖旨,雲湘瀅就必須得嫁給他
時鴻朗是志在必得
“本王明白了。”恆卓淵點了點頭,繼而起身,牽了雲湘瀅的手,邁步往殿門口走去。
時鴻朗的心情,瞬間如風中楊絮一般凌亂不堪。
這璟王是幾個意思啊
他說的話,一概不接不說,來了一句明白了,就要走人
就在時鴻朗忍不住,想要開口詢問的時候,卻見恆卓淵的腳步微微一頓,身形不動,頭也未回,只有其冰寒凌厲的聲音傳來:“時鴻朗,你的宣戰,本王接下了既然,你有膽量宣稱,要求娶本王的王妃,那麼,希望你也同樣有膽量,承受這樣做的後果”
說完,恆卓淵徑直離開,徒留神情同樣難看的蒼正帝,與時鴻朗兩個人在殿中。
時鴻朗其實是被恆卓淵,離開前的這句話給鎮住了,等他回過神來的時候,恆卓淵和雲湘瀅已然不見了蹤影。
他微微轉頭,看向上首的蒼正帝,說:“陛下,貴國的璟王爺,還當真是率性而爲啊。”
蒼正帝嘴角微微抽動,恆卓淵這哪裏是率性而爲,分明是目無君上
只蒼正帝還要維持,他寵愛幼弟的形象,當下就笑道:“還請八皇子不要見怪,璟王是被朕給寵壞了。八皇子難得來一趟陵安城,近來這些日子,陵安城內最爲熱鬧,八皇子可要好好玩一玩纔是。”
“陛下說的是。”時鴻朗故作緊張的又說:“只是,璟王爺是陛下的弟弟,又貴爲親王之尊,必定是一呼百應的。如今,璟王爺撂下了狠話,我這心裏着實是懼怕啊,正想着要不要寫信回去,告知我父皇一聲。否則,這萬一要是在陵安城裏,出點什麼事”
蒼正帝臉色微微一沉,說:“八皇子放心,朕自會約束璟王的言行,也必定會保八皇子安全的。”
沉吟了一下,蒼正帝揚聲吩咐:“來人,傳蘇文石蘇統領。”
許是爲了讓時鴻朗放心,蒼正帝還極爲耐心的解釋道:“這蘇統領是朕麾下,一等一的武功高手,就連璟王也不是其對手。朕會命他十二個時辰不離身的,保護八皇子安危。”
“如此,多謝陛下”時鴻朗笑的舒心。
而蘇文石聽了蒼正帝的命令,尤其是着重強調,一定要留意,來自璟王方面的舉動之後,只沉聲應是,什麼也不問,便臉色木然的站到了一旁去。
時鴻朗頗有些不解的說:“蘇統領是不是不願意保護本殿如果是的話,儘管明言就是,本殿絕不勉強於人。”
“不是。”蘇文石掃了他一眼,並不多言。
蒼正帝就哈哈笑道:“八皇子多心了。蘇統領並非不願意保護八皇子,而是不願意見到璟王。他啊,怎麼都覺得璟王不順眼,就連朕都勸不了。”
“原來如此。”時鴻朗眼神幽暗的笑了笑。
隨後,時鴻朗與蒼正帝閒聊了幾句,便告辭離開了皇宮。
“蘇統領,聽聞陵安城熱鬧非凡,不知哪裏纔是好玩的去處”時鴻朗問道。
蘇文石看了一眼,大冷天還扇着扇子的時鴻朗,回道:“不知。”
時鴻朗就奇怪的問:“本殿並非恆朝人,不知道哪裏好玩也就罷了,蘇統領難道也不是恆朝人”
這句話單純回答是,或者不是,都不能完整的表述自己的意思,時鴻朗本就是逗弄着蘇文石,要讓他多說幾個字。
可是,蘇文石瞥了他一眼,壓根一個字都不回答。
時鴻朗自討沒趣,有些悻悻然的表示,他要去文陽侯府,親自拜訪雲老太爺,以及文陽侯世子。
蘇文石目光閃了閃,卻不發一言。
只是,就連蘇文石都沒有想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