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方深潭並不算很大,但是無論上方有多少洪水飛流直下,都沒有一滴一毫漫出深潭,好似潭底有一條通往不知名地方的通道,接納了所有洪水一般。
而如同墨天微二人這樣的“雜物”,在水流墜落之時便被無情地踢了出來——當然,除了他們兩個有天道護佑的生靈外,其他的雜物也就是一些碎石子,沒有半點生命的氣息。
墨天微站在水潭邊看了一眼,她直覺這裏面隱藏着她需要的祕密,但是在沒有能抵禦水流中的劇毒的情況下,她是絕對不敢深入潭底一探究竟。
北辰殊的視線卻是落在了溶洞的其他地方。
這溶洞並不很大,除了地面上鋪着血漿,看起來陰森可怖,山壁與穹頂卻是晶瑩剔透,宛若純淨的紅寶石,忽略其中危險,這確實是一個美麗的地方。
“經脈裏也會有這樣的瀑布麼……”
北辰殊撓了撓頭,事實上,早在之前遭遇那扭曲的力量時他便開始懷疑自己之前的猜測,什麼經脈不經脈的,他的腦洞也是太大了。
而在他觀察周圍情況的時候,墨天微也終於停止了對水潭的研究,重新朝他走了過來。
“劍尊,可有什麼發現?”北辰殊立即振作精神。
墨天微搖搖頭,卻是說起了另一件事情:“讓危樓出來一下。”
此言一出,不單單是北辰殊,就連他神魂海中的那三個殘魂都忍不住抖了一抖,有種莫名的恐懼感,但又不是那種對死亡的恐懼,洵與燭虹二人甚至在恐懼至於還有一絲幸災樂禍。
——如果他們上過學,就知道這是被班主任叫辦公室談話時正常反應了。
危樓很想不出去,但是他曾經可是一位貨真價實的大佬,怎麼能怕了區區一位合體劍修,這也太丟人了!
……嗯,就算不想出去北辰殊也會很聽話地將他丟出去。
爲了維持最後的一點尊嚴,危樓梗着脖子出來了,語氣卻不免有些小心翼翼:“什麼事?”
墨天微冷笑一聲,“承天石的事——以及,你過去還隱瞞了的事情。”
危樓沉默,其實他早就猜到是這個原因,但是……那些隱瞞的事情,既然當初不願意告訴北辰殊與墨景純,現在自然也不願意。
“你爲了讓謹獨覺醒仙魔之體擅自行動,這也便算了——畢竟當時情況緊急,你也是想讓他活下去。”墨天微的語氣平靜而冷漠,聽不出來任何情緒,但卻讓人覺得她此時心中十分惱怒,“但這一次,你爲何要隱瞞承天石之事?若你及早將此事告知我等,我們根本不必陷入此等絕境!”
氣氛漸漸沉重下來,儘管耳邊依舊是轟隆隆的水聲,但卻沒有任何人將心思放在不知流往何方的洪水上,而是想聽聽危樓的回答。
事情發展道這一步,危樓絕對有着不可推卸的責任。
但這一次,危樓並沒有如以往一般插科打諢,或是故意唱反調,他看了墨天微一眼,又看看北辰殊,平靜道:“沒什麼理由,我就是想把承天石留給自己用。”
“我和北辰殊之間的關係原本便是如此,誰都沒有必要爲誰奉獻一切,誰都不是誰的奴僕或下屬,他能得到承天石,也有我的一份功勞,我想把承天石據爲己有,有何不可?”
他就這麼爽快地承認了,實在是有些出乎北辰殊等人的意料,但是墨天微沒有任何意外,她早知道危樓的本性了。
就算是一個無比偉光正的人,在被囚禁百萬年之後也會心理變態,他境界崩潰,心境也不復當年,否則在《仙魔劍主》之中也不會被清晏魔主改造,變成一個引導北辰殊黑化的工具。
危樓確實會幫助北辰殊,但是他並不是玄幻小說裏那些無微不至的老爺爺,他有自己的想法,不可能全心全意爲“宿主”服務,想要爲自己留一點底牌也是人之常情。
但人之常情和她墨天微又有什麼關係,她在乎的是,在她與北辰殊擁有共同目標並達成了合作的情況下,在得到這樣一件足以立刻“通關副本”的道具時,危樓私藏了一手,這相當於損害了她的一部分利益。
“行了,我知道你是怎麼想的,可我不是北辰殊,你是他的長輩,他願意聽你的話,我不是很願意。”危樓面無表情,目光卻十分桀驁,“這次的事情,原本就是個意外,如果不是意外進入深淵之地,其實根本不會有什麼危險,真到了要用承天石的時候,我也不會藏着掖着。”
無論表面上看來他如今多麼廢柴多麼不靠譜,但是屬於巔峯強者的傲氣,對恢復自由與實力的渴望,都讓他不可能對北辰殊、墨天微言聽計從。
墨天微深深看了他一眼,說實話,她現在很討厭這個危樓,但是不論如何,這是北辰殊的金手指,即便她想要處理他,也有必要照顧一下北辰殊的感受。
北辰殊也似乎感受到了這種壓力,心中十分爲難。
他當然很生氣危樓爲什麼要隱瞞這種大事,但是真要他“清理”掉危樓,那也是不可能的。
過去幾百年,他們勉強也可以算是相依爲命,真要下手……他做不到。
沉默後,北辰殊終究還是開口了:“我覺得……這件事情還是等回去之後再處理吧,之後……可能危樓還能幫上忙。”
墨天微沒有表態——或者沉默就代表了她的態度。
她只是再一次覺得……生命的本質就是孤獨。
她、北辰殊、危樓,可以相互理解,但是卻都有着自己的態度與堅持,不可能妥協——就算是看起來最尊重她的北辰殊,在某些事上也有着旁人無法動搖的堅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