筆趣閣 > 仙來無恙 >第一百五十九章 奈何橋
    有河忘川,觀即視,其水皆血,而腥穢不可近。生死輪轉,不渡生,不浮死,唯設一橋連通兩岸,名曰奈何橋。白骨鑄成,險窄光滑,只容一人,煢煢獨行。

    此分此秒,有幸能夠親臨地府的楚喬,現在正踏步在皚皚白骨堆砌而成的奈何橋上。如果現在有人能夠拍下楚喬此時此刻身臨其境的樣子,一定會被她殘忍的殺人滅口。所謂的涕淚橫流也不過如此。

    雙腿止不住地打顫,每向前挪動一分,身子就顫顫巍巍好像隨時都會從那窄窄的、只容一腳的橋板上掉下來。搖搖欲墜,如若走鋼絲一般折磨着楚喬脆弱的神經。但更要命的是,那噁心她不要命的河水中,現在凌駕其上近距離觀看,才驚愕無比的發現有無數雙大大、宛若銅鈴的眼睛漂浮其上。有的猶如臉盤大,有的則只有黃豆大,密密麻麻,覆蓋一河,在緩緩蠕動的血水之中,若隱若現,無時無刻不再瘮人,不再令楚喬心驚肉跳。

    千里之堤潰於蟻穴,從踏上奈何橋的那一刻起,楚喬苦心經營和維繫的美好形容就頃刻間轟然倒塌。不是她喪失了理智,更不是她大意輕心,只是生理的反應遠遠超出了她的控制能力,哪怕她意識中明明知曉她絕對不能如此,但是身體卻完全違逆了她所發下的號令,好像不是自己了一般,只忠誠於最原始、最直接的情感。

    欺騙衆人的僞裝生生褪去,自我防禦的外殼也在這如臨深淵的行走中活活剝離,此刻她的每一個表情、每一種神態都是最最真實、沒有經過任何修飾的自然流露,好像全裸一般赤條條地坦露於天地之間。她害怕這隨時都會令自己跌落下去的奈何橋,她恐懼橋下那令她不寒而慄的幽藍眼睛,她厭惡這每時每刻都在令她反胃的血腥臭味。

    沒有堅強的外衣,沒有倔強的強撐,要哭就哭,要發抖就發抖。要多歇斯底里就有多歇斯底里,像瘋了一般,強烈而沒有任何遮攔地宣泄自己的情緒。儘管明明知道這樣不可以,但奇怪的是她覺得好痛快。而且即便她此刻嚎啕大哭,畏懼腳下紅豔的血河,但身體卻仍在顫慄中向着對岸前進。哪怕速度比烏龜,比蝸牛也快不了多少,但那越來越近的橋尾卻實實在在的映在她水霧迷濛的淚眼之中。

    滿臉淚痕,猶在流出的鼻涕,以及不知道什麼時候蓬亂四散的頭髮。楚喬就以這麼一副瘋婆子的邋遢模樣戰戰兢兢地走下橋尾,發懵地矗立在實打實的、略微有些鬆軟的地表之上。迷惘地看了看腳下,又望了望四周,沒有白骨。沒有血河,更沒有那嚇人的眼睛。好一會兒,楚喬才錯愕地意識到自己已經腳踏實地,以一種自己也控制不了的節奏就這樣莫名其妙的到達了對岸。

    而終於擺脫不能自已的楚喬,在真正清醒的那一刻,突然發現就在離她不到一米的地方。赫然立着同樣面目全非的莫如心。而只不過,莫如心顯然比她早到一步,因爲莫如心此刻正在旁若無人地梳理着凌亂糾纏的髮絲,而且原美玉無瑕的臉龐雖然沒有任何的淚漬。但那明顯紅彤彤且平白腫了一圈的的杏仁眼卻在無聲的昭示着與楚喬同樣的經歷。

    見此,楚喬也在第一時間快速清理了一下儀容,臉洗淨,發重挽,沒一會兒,楚喬就清清爽爽的恢復了先前的楚楚風姿,只是那宛若核桃一樣的眸子卻無論如何都沒有辦法在如此短的時間裏消下去,成爲了那段不堪回首經歷的確鑿證據。根無從抵賴。

    而就在楚喬梳妝完畢之際。橋尾處忽然一下子涌出了兩名鬼修,即羅陽和赤化。他們同一時間出現,不分先後。只不過這兩人。眼中沒有半點淚水,反而原漆黑的眼珠紅得分外奪目,豔冶地彌散出深深的兇光。

    “奈何橋,溝通生死。唯有生有執念者,纔會在哀、懼、惡、怒、欲的紛擾中秉持生之執念,抵達對岸。也就是所謂的執於生,纔有死。而在通往死之彼岸時,所有的隱藏都會不攻自破,暴露出埋藏最深、恐怕連人自己都未曾注意過的心緒,且困擾越少者,越先到達。而邁下奈何橋那一刻所附着於身的負面情緒,其實就是臭味相投纔會吸引的表徵,也就是道途最爲質的瑕疵,乃心境的漏洞。”莫如心的傳音突然出現在楚喬的識海之中,依舊是那冰涼的語調,但此刻卻令楚喬無比的心安。

    對於莫如心所的話,楚喬絲毫沒有懷疑其真實性。不管莫如心出於何種目的,哪怕她是想要藉此挑撥自己與另外四位元嬰鬼修的關係,都沒有必要在這件事上騙自己。而且,她也會思。如果真的有騙她的話,親身經歷過奈何橋的自己又怎會發現不了其中的漏洞。況且從始至終,她都沒有感覺到莫如心對她有丁點敵意。而她,也從未對這位熟悉的陌生人生過絲毫惡意。

    時間一點一點過去,餘下的兩名元嬰鬼修也先後到達。先到的鬼婆縱然因爲之前受傷極重臉色慘白,但在她下橋之時整張猶若千溝萬壑、佈滿皺紋的臉卻殺氣騰騰,黒沉地好似鍋底灰一般,竟然沒有一點虛白。而最後一個出現的胖老道,則在五人不耐的等待中以全身黑氣裹體、直似蠶蛹的造型震撼登場,場面下一陷入到寂靜的尷尬之中。

    之後,大家包括楚喬在內,都有意無意地避開了虛髯,哪怕是一道同行之中,虛髯身邊的空隙自此永遠都是最大的。不過,虛髯人好似一點也沒有察覺到,依舊笑眯眯的,對誰都和藹可親。

    而莫如心和楚喬那裏,則情況恰恰相反,頗有點擁擠的味道。尤其是楚喬,因爲莫如心自身猶如冰山一般好像要凍死周遭的一切生物,是以羅陽幾人都不敢近前。而作爲第二個闖關成功的人,一向微笑示人的楚喬就成爲了衆修圍聚的最佳目標,以她爲中心,莫名其妙地湊成了一團。而楚喬人,則哭笑不得。這奈何橋竟然成了一塊試金石,果然是人品問題。

    惡念紛紛,用最爲諱莫如深、連人都避之不及的心緒來考驗衆修對於生的執着。如若不是他們都已是修行有所成,任何一個心境未穩之人都會屈從於這些源於斯、生於斯、更長於斯的心緒,跌落血河,萬劫不復。而最後殘留於身的情緒,或許從另外一個方面來,其實是奈何橋給予通過者的獎勵,令他們明白自己的心還有所缺露。

    生,誰都想,因爲活着才能去想,去做。只是活着,到底是爲何而活,以何種姿態而活,而如何纔是自己所向往的生活楚喬不知道別人是如何作想,但是這一次奈何橋之行,再次令她清晰了自己修仙所求。或許永生,並不如她之前想象的那般舉足輕重。

    永恆的生命,如若讓她一直如現在這般僞裝演戲地苟活求生,那於她而言,不是不幸福,而是太痛苦那曾經的涕淚橫流,那曾經的歇斯底里,何嘗不是在爲她蜷縮在虛僞之下的真實悲鳴哀嚎呢修仙一途,她只求能夠有一天自己可以肆意地做回自己,想笑就笑,想哭就哭,逍遙紅塵,不必再會有委曲求全的一分一秒。

    不知不覺間,楚喬清澈如水的眸子忽然迸出一抹亮光,縱然無法驅散四周的漆黑,只是如流星一般轉瞬即逝,但是那閃現的光輝卻如曇花一現般炫麗奪目,令同行的鬼修們不禁紛紛側目,連莫如心都不禁回眸一看。都是修行有成的老行家,楚喬此刻的情形一看就是心境有所提升。於是衆人在感嘆完楚喬的幸運後,就各自帶着羨慕嫉妒恨移開了目光。畢竟感悟這種東西全憑個人的機緣,他們想搶都搶不來,還是趕緊找到遮陽化陰草比較實際。

    腳下是溼潤的泥土,四周儘管仍是黑暗一片,但神識卻可以發現有諸多陰草陰植雜生在地表之上,並不是如之前所到的地方一樣空無一物。而且這裏的陰草統統都在千年之上,於鬼修而言絕對是難得之物。於是,羅陽幾人不免放慢了腳步,隨手收割着俯拾即是的遍地珍寶。

    但是唯有莫如心沒有絲毫動作,一點也沒有覬覦這些險險令同行的四位鬼修大打出手的千年陰草。而楚喬,自然也不會動這方面的心思。不僅這些東西對她沒用,而且她還特意問了一下被她又強行塞回靈獸環的冥夜,結果冥夜也是絲毫不敢興趣,仍是如他剛剛吞噬鬼嬰那般,半死不活。不知道爲什麼,冥夜自偷食了那元神厲鬼的鬼嬰之後,整個人都蔫蔫的,再沒有之前生龍活虎的精氣神,令就對其憂心忡忡的楚喬愈加不安。關注 ”songshu566” 微信號,看更多好看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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