筆趣閣 > 首輔家的長孫媳 >第139章 初見趙母
    在初入京城第一晚這個躁熱不減的黃昏,春歸體爽神不清的拜見了老祖宗江氏。

    之所以神不清,倒不是因爲遺憾天然失去人見人愛的資格,春歸自認爲她雖有這本事但其實不存這樣的妄執,旁人愛她還是惡她於她而言關礙認真不大,就算作爲老夫人和二夫人此類和她註定在長時期內同個屋檐下生活的人物,關係的奠定其實還是那紙婚書,說不上任何的情義,更加沒有血緣,總不能要求她們對她視如掌珠吧,就像她也無法爲了她們兩肋插刀一樣。

    人和人之間的相處其實也是一種交換,當然不僅僅是功利上的交換,但多半都還是講究對等的,比如你對我有情,我對你有義,總不能你刺我一刀,我流着血還任勞任怨爲你鞍前馬後——奴隸對主子都沒這樣的忠誠。

    春歸之所以憂心忡忡,是她突然意識到趙太師遺囑蘭庭成爲家主的不合常理。

    家主不等同於爵位,不需要朝廷以及君帝的許可,而是一姓一門的私事,也就是說可以不分嫡庶,只要前任家主認定子侄輩中某人具備賢能才幹,就可以將責任和榮譽一併交付。

    所以多半的家主過世之前,都不會當好幾個已經成家立業的兒子俱在的情況下,把一家主權囑託給年幼的孫子——先不論有沒有才幹的問題,畢竟父爲子綱,讓子爲父主是違背禮義的。

    除非有一種情況,是父輩的尊長盡都無恥之尤、窩囊無能。

    可先不管趙二叔、三叔、四叔幾位,就春歸看來,趙大伯,哦不應該稱爲翁爹的這位雖然說稱不上德厚流光、握瑾懷瑜,行事多有些優柔寡斷、搖擺不定,但把家業交給他還不至於一敗塗地。

    趙太師爲何要把這副重擔直接交給蘭庭呢?需知他去世的時候,蘭庭可才十四歲!

    春歸展開的聯想之一是——趙太師壓根沒想守成,他的規劃是再進一步,更或者說,京城趙門看似花團錦簇實則已經到了存亡攸關。

    所以趙知州纔不能擔當家主,因爲他確然沒有帶領家人更進一步或者挽回淪亡的能力,所以這個重擔才降臨在蘭庭的肩頭。

    出於功利的原因會讓一個十四歲的少年鋌身而出嗎?

    春歸想趙太師若真是這樣的盤算,憑蘭庭的性情也不會如此熱衷,更不會把祖父當作一生真正崇敬的人。

    那就只剩一個原因了,趙家處於危亡的關頭,而且除了蘭庭,誰都沒有意識到這樣的攸關厲害。

    而在此聯想之外,春歸也實在發不出“之二”的聯想。

    讓她怎麼神清氣爽得起來?

    不過還有一件事其實在預料當中,那就是與老夫人的初次會面極其平順。只略微讓春歸驚訝的是,在沈夫人的敘述中,春歸腦海裏幻化出老夫人的形象是一張尖酸刻薄的嘴臉,看人眼白多眼珠少,但說的話還是綿裏藏針,讓人一個字一個字的拆了找尋不到惡意,但就能在這些字句裏感覺到刀光劍影,憋屈得吐血三升身上仍能不見外傷。

    但實際上看見老夫人本尊,春歸腦子裏只浮現出兩個大字——富態!

    沒有高顴骨也沒有突眼眶,趙大爺和尹小妹都抱有成見的鷹鉤鼻也沒有長在老夫人的人中之上,老夫人明明是面若秋月,笑容剛剛顯露一點兩邊嘴角就深陷下

    去梨窩,除了兩眼稍有些渾濁不夠精神,這多少有損神貌以外,總體而言給人的第一印象不差。

    關鍵是她說話時,並不讓人感覺到虛僞矯情,彷彿習慣便是和人肢體接觸,拉着春歸的手當蘭庭面就沒鬆開過,春歸只覺自己的手像是陷入了兩團棉絮,溫柔的觸覺讓她特別不踏實。

    笑容可掬的尊長,但是總不能和春歸直視,眼珠像是慣性般的往邊上滑,有時候笑容也難免露出僵硬的疲憊感。

    溫和不矯情,熱情卻是虛僞的。

    但這不讓春歸介懷,她畏懼的是可以一直演出精準絲毫不露破綻的高手,春歸只是覺得詫異,在她看來老夫人尚不及沈夫人的城府,完全不像她之前想像那般難對付。

    第一次見面,雖然老夫人笑容可掬,但春歸仍然洞悉了背後的提防和戒備,只不過不至於厭惡,所以老夫人主動示以親近時尚且比較自然,唯有當蘭庭說起次日便要認親的這個話題,春歸明顯感覺老夫人的指掌一僵。

    “這是不是太急了些?春兒還在服喪,認親禮的酒宴上出席恐怕不合禮矩,又會招生閒言碎語,有道是人言可畏……”老夫人說着說着話臉就從蘭庭那邊轉向了春歸,眼看就要擺出苦口婆心的架勢說服春歸勸阻蘭庭“收回成命”。

    春歸沒明白的是老太太既然已經打消了給她當頭棒喝的念頭,考慮着另闢蹊徑,又是做何如此執着於“認親”這項過場呢?難不成延遲認親就能證明這樁姻緣的名不正言不順,日後撕毀婚書把她掃地出門時更加便利一些?老太太難道異想天開的認爲蘭庭眼下的維護無非一時情迷,待日子長了新鮮勁過去就會始亂終棄,到時就能易如反掌的把她這個沈夫人的黨羽剪除,水到渠成再安排個自己人來左右一家之主?

    這念頭……還真是天真啊。

    不過春歸緊跟着轉念一想,發現自己在旁人眼中除了此副姿容,倒還真沒什麼可以“長寵不衰”的本錢,好像是有點“以色侍人色衰愛馳”的卦象,又難怪老太太會有這樣一手準備了。

    春歸是想躲懶圖清靜,但這明顯有損自身利益安危的事她可不願反讓老太太得逞,只保持着一臉無害又無知的笑容,就沒打算多說一字。

    蘭庭更不耐煩,連話都不讓老夫人繼續往下說:“孫兒的婚禮本是依着熱孝中的規矩,認親禮應當省免,只是春歸既然回了北平,總得與孫兒一同向各位親長獻茶進禮,正式拜見。”

    他的語氣異常堅決,且態度還隱隱有些讓春歸都覺震驚又陌生的專橫,心裏砰砰地打着鼓。

    沈夫人和老太太的爭鋒相對是出於政治立場的不同,但蘭庭似乎沒道理站定在太孫的陣營啊?聽他連聲“母親”也吝嗇得喊,對於皇后、太孫也似乎疏懶得多提,怎麼想也不至於爲着沈夫人的緣故在老祖母面前如此桀驁。

    這更加不是蘭庭一貫的處世態度,據春歸觀察,他的桀驁和鋒芒大多隱藏在骨脊裏,像一把利器寶劍,沒事的時候纔不會出鞘舞弄……

    難道是自己的魅力當真無窮到了如此登峯造極的地步?蘭庭爲了維護她,甚至不惜拔劍出鞘要脅祖母了?

    春歸頓時面紅耳熱起來,不用照銅鏡,她覺得自己現在一定是副小人得志沾沾自喜的嘴臉……

    十分的拉仇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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