筆趣閣 > 首輔家的長孫媳 >第186章 無力抗爭
    春歸從躊躇園出來的時候,正看蘭庭往這邊走。

    他身邊沒跟着人,獨自撐着把油紙傘從雨裏來,因爲步伐似乎有些急促,使那身松青大氅的衣角在冷風裏翩展,松形鶴骨的儀態引得春歸站在雨裏微咪着眼觀賞起來,一時間也不覺得陰針般的寒意追着她直往身上紮了,一時間陰鬱的心情也煥然冰釋,一時間甚至覺得今日這場小雨下得也算適時。

    連驚訝一下“趙大爺怎麼也在這個時辰過來”的問題都沒顧上。

    “怎麼了?可是又有人惹是生非?”蘭庭見春歸怔怔的模樣,立時便蹙眉頭。

    青萍已經識趣的後退幾步,於是蘭庭手中的油紙傘便前伸過來,冷雨裏的一方小天地,兩人對立着,女子微仰面頰男子眉眼低垂,後頭的婢女悄悄看着都覺賞心悅目,又連忙不再悄悄看了,彷彿就算只是這悄悄的兩眼,都怕打擾了雨中對視的二人。

    “是有些不順暢,不過二嬸的例行挑剔罷了,我如今應付起來也算駕輕就熟,逕勿不用擔心。”春歸說到這幾句,纔想起來關懷一下蘭庭的來意:“你怎麼這時辰過來了,不是說好今日下雨便減省這一趟,讓我代你問候一聲老太太就好麼?”

    老太太對蘭庭這位長孫也算視若珍寶了,雨雪天氣都會打發僕婦特意過來躊躇園交待,不讓蘭庭早上過去晨省,有回蘭庭堅持過去,倒是累得春歸被老太太埋怨了一通,責她不知勸諫,蘭庭爲免再牽連春歸,也就不堅持頂風冒雪的晨省問安了,按理說這個時候不該出現在這兒。

    春歸沒待他答話,便猜測道:“莫不是你看我今日比往常耽擱得久,怕我再被刁難,特地趕來救場的?”

    蘭庭沒說是也沒說不是,只彎着脣角微微笑了。

    春歸的眉眼也彎了起來:“雖說我現今已經不怕被人挑剔刁難,但也領會得逕勿的心意。”

    “雨裏不宜久站,咱們先回去吧。”其實是因那笑容入目,像一支風翎從他心尖掃過,實在讓他心裏癢癢,但這是在躊躇園外,蘭庭再怎麼卓犖不羈都不好舉止輕浮,他倒不怕自己遭受謗論,擔心的是連累春歸被長輩責怪。

    “好啊,早就想回去了。”春歸天真純潔的莞爾附和。

    蘭庭不由又看了一眼身邊的女子,確定他們急着回去的目的應該不一樣。

    “今日是誰刁難你,又是二嬸?”他在路上的時候問。

    春歸也沒打算替彭夫人瞞着,就把剛纔的爭執簡略一說,着重講的倒是自己的想法:“二嬸有心講逕勿安排和柔去外書房暫住,言下之意便是逕勿已經不把和柔當作尋常婢女看待了,只等着入仕授職就能定下名份來,可我聽逕勿那日說,根本便沒打算納和柔爲妾,這話我可就當真相信了,於是立即便糾正了二嬸的說法,省得日後的麻煩。”

    “正該如此。”蘭庭表示贊詡:“其實我納不納妾,納誰爲妾,二嬸又哪會當真關心,她盯着這件事不放無非是想挑生咱們之間的矛盾,讓你再受祖母的責難罷了,今後無論是祖母還是二嬸,只要提起和柔的事,你一概往我身上推,讓我來應對她們。”

    “二嬸的道理,無非也就是長者賜不敢辭罷了,雖說我和逕勿一樣的不以爲然,但也必須忌防流俗輿情會謗毀不孝,逕勿還是當心些纔好。”春歸可沒想着因爲保全名聲所以苦勸納妾,只是先提醒蘭庭做好準備。

    “什麼長者賜,母親過世時我纔多大?真正的齠齔之齡,用市井俚語講那就是剛開始換牙的毛頭小子,那時母親就連妾室都給我擇好了?真是笑話。”蘭庭搖了搖頭,語氣更沉了下去:“再說母親也不會管我這些事。”

    春歸正覺蘭庭似乎情緒有變,蘭庭又已經不再多說了:“你放心吧,祖母在這關節,可不會爲了這些雞毛蒜皮的事爲難勉強我,至於二嬸,我上頭既有父母雙親,她這嬸孃於情於理都不可能干預我的私闈中事,就算她想敗壞我的聲名,這一時半會兒的祖母也會攔着。”

    怎麼說“一時半會兒攔着”呀?春歸心裏又覺得納悶起來,揣摩着蘭庭的字裏言間,似乎認爲老太太遲早有一天會端出尊長的架子來逼迫他行違心之事,甚至當彭二嬸不利長孫時,她老人家竟然會袖手旁觀?

    蘭庭若真這麼想,會不會把家人都看得太冷漠無情了?至少在春歸看來,老太太還是的確疼愛趙大爺這嫡長孫的,千依百順或許存在其他緣故,但總不至於爲了那些功利之事,就置血緣親情都不顧了。

    春歸有些擔心蘭庭太過壓抑自己,但這時卻不是勸導的好時機,只裝作什麼也沒有察覺:“逕勿也放心,二嬸近一段日子恐怕都不會有閒睱找我麻煩了。”

    就又把二老爺忽然出現且提出爲了納妾要廣邀賓朋的事也說了:“其實說來,這還是我第一次見二嬸發這麼大的火,在老太太跟前就不提了,即便是對我,二嬸挑剔歸挑剔嚴厲歸嚴厲,都還顧及着她自己的儀範,但今日確是氣怒了。”

    “也怪二叔,尋常家滿嘴的仁義道德,見誰都是正人君子的姿態,實則卻存沉湎酒色的毛病,除了蕭姨娘,這些年來他還納了兩個良妾不提,官場上但有上峯同僚相贈侍妾二叔也是來者不拒,美其名曰‘人情往來’。二嬸又沒真被內訓女範給荼毒成塊木頭,這口氣怕是已經憋得久了,今日才忍無可忍。”蘭庭雖是家主,且也知道二叔父好色的惡習,但奈何這世道男子納妾是再正常不過的事,官員納妾更是受到了律法的允許,禮俗的鼓勵,當年就算趙太師在世也沒法子阻止兒子納妾,更何況蘭庭。

    “二嬸再大的火氣,也沒法子阻止這事,二叔反過來比二嬸火氣還大,當着那位孟孃的面便喝斥二嬸妒悍,就連祖母也只責怪二嬸,依着二叔要納貴妾,說孟娘就算是歌伎,又不比得青樓勾欄的女子,是養在魏國公府裏也算身家清白。”

    結果就是彭夫人到底難以抵抗婆母和丈夫的壓力,最終只能妥協,趙二叔竟然還說看着她總算識趣的份上,不再追究妒悍失敬的罪錯。

    春歸半分不覺興災樂禍,她同情的不是彭夫人,但同情的是天下所有隻能屈服於禮法無力稍作抗爭的女子,這其中甚至包括了孟娘。

    不知爲何,春歸就是覺得她其實一點都不想當這勞什子貴妾,今日二老爺和彭夫人爲她夫妻失和,她卻一直表現得像個局外人。

    “你說那孟氏,是魏國公贈與?”春歸忽又聽蘭庭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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