筆趣閣 > 首輔家的長孫媳 >第206章 恭喜不喜
    每隔三年的金殿傳臚日,關注着新科三鼎甲的人可遠遠不止本年貢士,就莫說那些達官貴人、士子儒生了,甚至連市井閒漢、商賈倡優,也都不乏好奇關注的人,又雖說是本朝民風含蓄,不再如兩宋時期鬧出榜下捉婿的轟烈來,只是好賭的習氣卻一絲沒有更改,日常天氣的晴雨都能當作賭題,更何況於狀元花落誰家這等大事。

    京城裏的各大賭局,早是開出了賠率,也有的閒漢浪子七、八個就能自己湊起賭局來,至於那些膏梁紈絝,就更不願錯過這場熱鬧了,早幾日便把靠近承天門的酒肆茶館定妥席位,就等着皇城裏的那些宦官小吏第一時間遞出消息來。

    然而如同朱大舅這樣的身份,自詡清流名士,當然不會顯現浮浪庸俗的一面,年輕時候都沒有湊過熱鬧,但今日他可是有心來看蘭庭的熱鬧,熱烈期盼着親眼目睹不可一世的外甥,是如何垂頭喪氣的走出承天門,所以他特意預訂下位於承天門大街的燕趙樓,極其引人矚目的一張席座,邀了幾個好友知交,在這裏“茶話飲談”。

    他一露面,又果然成爲萬衆矚目,臉生的臉熟的都衝他拱手。

    “今日狀元郎,貴甥男呼聲甚高,咱們在此,可得預先給朱公道一聲恭賀了。”

    更有知機的跑堂後生,殷勤着添茶添水,滿嘴奉承道賀的討喜話,得了幾個銅板的賞錢,就高興得合不攏嘴,說什麼三生有幸,可得把這賞錢拿回去香火供奉——這可是三元及第的大才子親舅舅的打賞,足夠當作傳家寶。

    朱大舅自然不會當衆說出詆譭嫡親外甥的陰損話,滿面春風連連拱手:“是望着甥男能有如此幸運,只金殿廷對,比的還不僅僅是一手文章,鄙人可不敢說擔保的話,只先承蒙衆位的吉言了。”

    卻是到巳正時分,先聽得一樓大廳裏一陣轟動,那跑堂的後生哥“咚咚”的直跑上來,剛把氣喘勻,就是一連聲的道賀,今日受邀前來的那幾個好友連忙也起身拱手,其中一個激動得說話都打顫了:“三元及第、三元及第啊,這可是建國至今幾百年來,僅有的第二例,貴甥男這般才華,朱公身爲舅父也是面上有光啊!”

    然而朱大舅一點也不覺得與有榮焉,差點沒忍住一時衝動直接去揪跑堂的衣領,瞪着眼不敢置信的追問:“真打聽清楚了,新科狀元是趙蘭庭?”

    “再清楚不過了。”跑堂的還以爲朱大爺是歡喜過頭以至於懷疑耳聽,喘一口氣細細的分說:“是禮部堂官姜大人捧雲盤承榜,出來午門,進士、臣公都跟在榜後,唯有三鼎甲是走御道而出,打頭的就是朱公的貴甥男趙大公子,都說他雖說本朝第二位三元及第,卻是未及冠歲便能享此榮耀,就連皇上都是喜不自禁,直稱君國又得棟樑之材,御賜了一柄白玉如意,特賞給貴甥男以示嘉獎,眼下不少人都擁往承天門大街兩旁,就等着看新科狀元現身呢,哪裏還有錯?小人恭喜朱公賀喜朱公,這可是件天大的喜事羨煞旁人啊!”

    朱大舅用盡力氣才擠出些微的笑容,接下來的飲談自然是索然無味,偏偏還有些一點不識趣的熟臉生臉接連上前道喜,經過這番強顏歡笑應酬敷衍,簡直沒把朱大舅累得個精疲力盡,

    待好容易回到自家,一張臉才放放心心地垮了下來,連忙把這個有如晴天霹靂般的“噩耗”告知老太爺。

    老太爺也是震驚得瞠目結舌半天不能言語,好半晌纔像箇中風病人一般一步步挪回臥房,“咣噹”一聲險些沒把門扇給摔碎。

    倒是大舅母對於“噩耗”傳來異常平靜,沒有灰心喪氣也不存七竅生煙,只不過冷笑連連:“踩着咱們家這些年來的託捧,得此風光榮耀算得上稀罕?要是翁爹像託捧外孫一樣託捧自己的嫡親長孫,青玉照樣能夠三元及第!這個時候追悔莫及,還不怪當年沒有看穿趙蘭庭就是個忘恩負義的中山狼。別人已經是光宗耀祖了,卻和朱家有丁點干係?要我說,就看趙蘭庭這新科狀元送不送邀帖給外家,他要是不送,豈不坐實了六親不認,要是送來,咱們也有話說,他爲了個新婦,連把乳母都趕回了外家,忤逆先慈亡母的遺命,如此不孝,就算是三元及第,也改不了敗德辱行的本質。”

    這回朱大舅難得把女流之言聽進了耳裏,握拳說道:“就算咱們不和他一般計較,寬容大度登門道賀,他就會知錯後改對咱們恭敬親睦了?必定還是一樣的狼心狗肺,咱們真不該再往他臉上貼金,趙蘭庭不是傻子,很懂得兩面三刀、虛情假義的一套,邀帖必定是漏不了咱們,咱們偏就不去,由人議論,不怕打聽不出趙蘭庭背逆親長的劣行,咱們可一句不曾抱怨,但所謂天理昭著,他既然做得出這般忤逆不孝的事,又哪裏能瞞得住世人大衆?”

    大舅母立時明白過來,只待太師府的慶宴後,便安排曹媽媽一類的奴僕散佈消息,進行其實籌謀已久的造謠中傷。

    只沒有料到禮部集款新科進士的恩榮宴時,皇上竟然御駕親臨,並當衆替蘭庭擇定了私宴親朋的日子,且示意太孫及諸皇子當日皆要赴宴慶賀,這就相當於天子賜宴的意義了,按例並不需要太師府再下帖邀約,但凡王公重臣均可道賀,這是天子親自允可的大宴鋪張。

    老太爺聽聞消息,立即斥命長子長媳不可胡來,他怒氣平息後,可算是清醒過來蘭庭已然是如日中天,且又有太師府及衆多故舊親朋援助,朱家沒有和這門姻親反目成仇的實力,這天底下可多的是趨炎附勢的小人,就沒多少仗義執言的君子,他們不會因爲幾句傳言便譴責聖眷正濃的趙蘭庭狂悖不孝,只會“昧着良知”反而責怪朱家器量狹隘。

    大舅母被勒令必須出席太師府的慶宴,這才激出了怒火萬丈,然而朱門家風可從來不容女眷內婦違背父命夫綱,大舅母再是報怨也只能聽令行事。

    再說太孫,因爲未能促成任往復高中狀元的事已然滿腹鬱憤,又不知爲何,這件事竟然還泄露出去,連市井閒漢都聽說了金殿傳臚那日任往復大言不慚,原因是得到了宋國公的保證,說有太孫殿下的“操作”,今春狀元必定花落任家。

    這下子莫說宋國公氣急敗壞,太子妃更是暴跳如雷,在外祖父和母親齊心協力的煽風點火下,太孫是何等心情也就可想而知了。

    又正好這日,宋國公的小兒子高稷前往妙音班聽戲,竟和老對頭狹路相逢,於是又鬧出了好一番事故,竟然是連順天府尹都驚動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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