筆趣閣 > 首輔家的長孫媳 >第219章 不知不覺
    “夢中所知?”春歸聽了渠出的一長番話,只是意味深長的重複四字,並不顯得如何震驚。

    這多少有些出乎渠出的意料之外,覺得和春歸比起來,顯得自己多麼一驚一乍似的,她可是個恢復了累世感識的魂靈,難道還不如一介凡胎俗體的見識了?於是渠出忙用譏誚掩示淺薄:“你莫不是相信了夢中所知這套鬼話?”

    春歸這時倒沒有拿着書本裝模作樣,眼下已經是暮色四合,蘭庭今日還未回斥鷃園,不知是在前頭應酬第二日宴席纔來道賀的賓客,抑或是在忙碌別的什麼事,但二、三日裏的賓客幾乎都不會攜同女眷,所以春歸是清閒了下來,這個時候她用完晚膳,慢步來了荼蘼正在養傷的屋舍這處,又剛剛纔看望了患者,所以獨自回去身邊根本就沒有閒人。

    於是她便看向在她跟前倒退着往後飄的渠出,心說這魂靈每當心生不服,就要離地一尺,好像這樣就能顯得多麼居高臨下似的,看來就算成了魂靈,改不了的還是習慣情態,觀人之術也可以用來觀魂。

    “我信啊,怎麼不信?難道我遭遇的詭怪事還不夠多?夢中有知算什麼?我不就能親眼見到魂靈,還遇着了個自稱神君的傢伙。”

    渠出忍不住吡牙:“玉陽真君可不是自稱而已!”她很快又意識到和春歸爭論這個問題毫無意義,悻悻然道:“就我觀察,陶姑娘和淑絹說話時目光閃爍,必定說的不是實情,夢中所知必定是她的誑語邪談。”

    “無論她是不是當真夢有所知,能夠肯定的是她的確知道不少咱們不能知道的事,比如荼蘼一直沒察覺身患重症,原本應當在贖身回家後突發胸痹而亡;又比如那位秦王府的姜才人,原本該嫁的人十有八九便是甄懷永。”

    渠出一直往後倒退着飄,但忍不住降下來半尺:“我也相信陶姑娘的確不知爲何身懷異能,可以未卜先知,那你這時還這樣鎮定自若的?”

    “我爲何就該驚慌失措了?”春歸挑着眉。

    “趙蘭庭啊!她可是說了趙蘭庭必定會身犯死罪連累妻小,所以她纔會說服陶老爺拒絕了沈夫人的提親,否則她怕是早已成了太師府的大奶奶,不知她是不是知道原本你的姻緣該當如何。”渠出說着說着就直拍自己的額頭:“我想起來第一回盯梢她,她那番自言自語,說什麼人一心人難求,而這份幸運再也不屬於你,說不定當初她若先一步嫁給了趙蘭庭,等着你的另有良緣呢。”

    春歸笑道:“現在想這些還有何用?事實是我已經嫁進了太師府,且不管陶表妹怎麼說,玉陽真君不早說了世間本有一場惡劫?否則他怎麼用神術開啓了我的神智,讓我能和魂靈溝通,又專遣了你在旁協助呢?爲的不就是讓我改變一些既定之事,挽救天下蒼生?我不知道陶表妹具有什麼異術,但看她諸多行爲……”

    說到這裏春歸微微一頓,神情裏多了一分冷意:“不管她和二妹妹間有何仇怨,但和荼蘼總歸是無怨無仇的吧?明知荼蘼身患重症會死於暴病突發,不思救助也就罷了,竟然想要利用荼蘼的死算計二妹妹,她滿嘴上指責別人衣冠禽獸、口蜜腹劍,卻不想自己同樣的冷血無情,這個人本就居心不正,我爲何相信她對大爺的誹怨?別的不說,自從我進了太師府,大爺哪一時哪一處沒有爲我着想體貼維護了?太師府裏的人事的確複雜,不過我也沒有受到多少的夾板氣。”

    她之砒/霜我之蜜糖,春歸認爲陶芳林眼裏的錦繡良緣,說不定對她而言反而有如砒/霜。

    “就這一件事,我反而還略微心安,如今我能確定的是因爲我的干預,荼蘼或許不會再死於暴病,證實我的確能夠改變一些既定的事。”春歸又道。

    渠出終於是心服口服,落下來腳踏實地:“我也終於明白了玉陽真君爲何單擇定了你,別的不說,你可真夠心寬的。”

    “陶表妹怎麼能夠未卜先知的事暫放一邊兒,她對心腹都不說實話,再去窺望想必也不能察實更多,再者咱們也沒辦法威逼她告訴咱們她知道的那些事,我現在擔憂的是她這回奸計未遂,接下來還要如何算計二妹妹。”

    渠出冷笑道:“這你放心,我聽她言下之意,並不願在二姑娘身上再耗費心力,她眼下籌劃的應該是關乎自己的終生大事,不過有件事我還得提醒你,你對二姑娘是真心實意,二姑娘卻並非會念你的情,要不這些日子我先去抱幽館盯着,若她真有什麼陰謀詭計,你也能預先有個提防。”

    春歸笑道:“那就有勞你了,我正有此打算呢,但你也別光顧着盯她會不會算計我,隔上些時日,說不定我能求託阮中士加以督教,關健是二妹妹有沒有真心敬服阮中士,好讓她那乖張戾躁的性情有所改進。”

    “但願大奶奶這番苦心不至於

    白廢。”渠出說着話就拔高三尺,直接飄去了抱幽館。

    春歸回頭張望了一眼,像是遠望着西陽斜沉處,那片鋪展開來的豔麗霞光。

    “分明認定了二妹妹惡劣乖張不肯悔改,卻從來都用姑娘的尊稱,不像有時不耐煩,把大爺都是連名帶姓的稱謂,渠出啊……”春歸喃喃自語:“我彷彿知道你是誰了。”

    ——

    這晚上蘭庭回來得極晚,晚到了春歸幾乎以爲趙大爺會留宿外院的地步,她自己先行沐浴安置,不想躺在牀上卻翻來覆去怎麼也沒辦法響應周公的召喚,並不是爲了陶芳林能夠未卜先知的事,也不是憂愁既定的命運裏蘭庭似乎不得善終,玉陽真君早有示意,不僅蘭庭,甚至連她自己也會含恨早亡,但一切既然還有挽回扭轉的可能,春歸併不爲此焦慮憂愁。

    她竟然在猜測着蘭庭是否會在外書房夜宿!

    意識到自己竟然是爲這件瑣碎輾轉反側夜不能寐,春歸自己都覺得大惑不解。

    她乾脆坐起,蹙着眉頭抽絲剝繭般分析着爲何如此困擾。

    然後極其震驚的找到了源頭——竟然擔心的是外書房裏如今有個婢女和柔正在翹首以待!

    說來關於三舅母的提議,因爲荼蘼的事春歸暫時還未顧及和蘭庭商量,不過可以肯定的是倘若和柔再次尋死覓活不肯離開的話,蘭庭應當不會鐵石心腸任由和柔尋死,春歸發覺自己其實對於蘭庭對待和柔的態度十分耿耿於懷,她一點都不樂意和柔一直留在太師府,外書房都不行。

    比如現在竟然產生了惡毒的想法:既然不肯納和柔爲妾,爲何在意她的生死?!

    然而春歸又趕忙的檢討,趙大爺看上去冷面冷心,實則暗懷的就是一副悲天憫人的心腸,自己不也贊成奴婢下人也是人,人命不能有孰輕孰重之分的道理麼?和柔又不是罪大惡極死不足惜,自己不應把荼蘼、和柔區別對待,否則與二妹妹以及彭夫人之流又有何異?

    可問題是和柔如果得寸進尺以死相逼非要讓趙大爺納她爲妾呢?

    倘若一個人對自己的性命都不介意,別人又有什麼責任包管你的生死?

    春歸正在這裏自己和自己展開辯論,就聽一聲門響,她連忙掀開帳子探出半邊身子,數息之後先見隔屏上顯出一個人影,再聽輕手輕腳把門合上的動靜。

    “逕勿?”忍不住喚了一聲。

    蘭庭極快的轉過隔屏,深懷歉意:“原本不想打擾你,沒想到還是把你吵醒了。”

    “我本來就沒睡着。”春歸說着話已經下了牀,幫着夫君大人寬衣解帶,不自覺便細心聞了聞他衣襟內散出的氣息:“你已經沐浴過?”

    “忙得一身臭汗,也不好驚動你,在外院沐浴後纔回來的。”

    “是在外書房沐浴?”當問出這話,春歸又才忽然意識到自己有盤問之嫌,連忙把扒下的外衣拿去掛在衣架上,以此作爲掩示。

    她的窘迫未消,卻被攬進了一個既清香又溫暖的懷抱,蘭庭的下巴輕輕挨在春歸的髮鬢,嘴角止不住的揚起笑容:“外院又不僅是書房才設有浴室,我也不會在外書房沐浴小憩了,那裏頂多用來接待接待客人,便是商議要緊事務,我都另擇了一地,和柔無法涉足。”

    小心思被窺穿,春歸乾脆也不再徒勞的掩示了:“你這麼晚沒回來,我還以爲今晚會圖省事宿在外書房呢,我一想到和柔現今在那兒,心裏便不舒坦,誰叫你跟我說了不會納她爲妾的話,我不願意你們再有瓜田李下之嫌。”

    “我只要在家,必定會回斥鷃園,內院外院也沒隔多遠,保證不會再和任何人有瓜田李下之嫌。”蘭庭低低笑出了聲。

    春歸滿意道:“其實有件事兒,昨日也沒顧上和你提起,是三舅母,突然說想把和柔接回朱家,讓曹媽媽替她張羅門婚事,我覺得這也是件好事,既然你根本沒想過納妾的事,總不能一直耽擱着人家,曹媽媽既是和柔的乾孃,想必也能替她尋個可靠的歸宿。”

    蘭庭不是沒有聽出春歸在“納妾”二字上的偷換概念,但他心中越發覺得愉悅,完全不介意納和柔爲妾和納妾之間的差別,就更不在意三舅母突然的提議是什麼居心了。

    “待明日宴席徹底結束,我再勸勸和柔。”

    “她要依然不願意呢?”

    兩人說着話其實已經坐進了臥牀上錦帳裏,但對於春歸的這一追問,蘭庭忽然沉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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