筆趣閣 > 首輔家的長孫媳 >第375章 一段孽緣
    溫家的宅子離太師府很有一段距離,馬車晃晃悠悠得半個時辰多餘才能抵達,聽着雨聲淅瀝,春歸更覺上眼皮和下眼皮極其希望“親切對話”,有那麼一段時間她還真的迷糊過去了,隱約間居然還做了個夢,夢裏面竟然是和今日的東道主姚娘子爭執起來,臉紅耳赤的吵了一架,約定老死不相往來……

    春歸還真有些後悔沒聽蘭庭的勸,她其實是真不樂意前來赴宴。

    聽着像是馬車已經駛入溫家的街門兒,青萍才細細端詳了春歸一番,替她家大奶奶扶正了打盹兒時蹭歪的花簪,不忘了提醒:“奶奶快些振作點精神,您這眼睛裏還恍惚着呢,一看就沒睡醒。”

    春歸便挺了挺肩膀以示振作,沒想到的是垂花門前一下車,就撞見了一個熟臉兒。

    也是青萍的熟臉兒。

    二十出頭的少婦連忙來同春歸見禮,驚得春歸手忙腳亂又是相扶又是還禮,自以爲這番儀態倘若被阮中士目睹,少不得一番訓誡——這麼長時間的規矩禮儀都白教了。

    這位也能稱作是青萍的舊主,恭順侯夫人。

    雖則是高瓊父子的罪罰還未宣之於衆,但馮莨琦受謗蒙冤一事已經明文公示,皇上恢復了馮家的爵位,由馮莨琦的嫡長子繼承恭順侯一爵,這位少婦就是馮莨琦的長媳陶氏,她情知馮門能夠沉冤得雪多虧太師府的助力,對於春歸自然心懷感激,但春歸一來要比陶夫人年輕,再者她還沒有誥命,承陶夫人的率先禮見的確不合適。

    “顧妹妹不需和我客套,母親一再囑咐,讓侯爺及妾身切莫忘記太師府恩助之情,只是現下恭順侯府孝禮未除,故而還不便登門道謝。”

    陶夫人重孝在身,自然不是來赴姚娘子的宴席,春歸便順口問起來意。

    “是我本家母親從福建入京,暫住在溫家府上,我今日才安置好屋舍,所以親自來接母親。”陶夫人一邊對春歸解釋一邊往裏走:“陶溫兩家本是姻親,溫家乃家母的本家,姚孃的公公是家母堂弟,所以家母從福建入京,一路上非但得舅父令人護隨,且也暫住於此,不過婆母也想着和家母敘舊,特意安排了屋舍請家母長住,又囑咐我,雖說尚在服制不便出門,然迎請母親卻是女兒應盡的孝道,不曾想剛好遇見弟婦今日待客,我也是早前才聽說此事。”

    春歸心裏覺得有些詫異,陶夫人今日來接遠道入京的母親,勢必也會向姚娘子表達一番謝意,不會在沒知會溫家的情況下突然登門,但姚娘子今日既要待客,應當抽不出空閒來,爲何不意會陶夫人推遲一日呢?

    說話間兩人已在僕婦的帶引下走至了垂花門裏的穿堂,瞧見的是這裏又站着兩個婢女,卻都才十二、三的年紀,看着就是一團的孩子氣,一個臉圓些的說是奉二奶奶之令,來引陶夫人去見姑太太,一個字的客套沒有,彷彿姚娘子不來招呼陶夫人是理所當然的事,另一個瓜子臉的婢女似乎更加莽撞,直衝衝便是一句:“顧娘子隨奴婢往後花園去吧,娘子來得遲了些,二奶奶因着正陪貴客說話,不能親自相迎,還望顧娘子莫怪怠慢。”

    春歸便同陶夫人作辭,不動聲

    色真隨着那丫鬟往另一邊的遊廊走。

    溫守初夫婦兩人棲居的這處宅邸雖只有三進,佔地不算闊大,但後宅裏無論是屋廊還是亭臺裝飾都極其精美,也看得出花草盆景都經過了精心的養植修剪,雖說入秋,一眼看去仍然蓬勃青翠,沒有透出絲毫蕭瑟枯頹,乾乾淨淨的石徑上更是連黃葉都不見一片,才從月洞門進入花園,便有桂香撲鼻,而一簇簇的色彩繽紛的菊花更是妝點得園景豔麗如春,遊廊外雨霧朦朧,並不令人感覺悽清。

    春歸不和婢女搭腔,青萍卻笑着問了一句:“未知姚娘子今日宴請還有哪些貴客?”

    “沒有哪些,只有吏部右侍郎府上的徐娘子。”

    這已經是尖臉婢女第二次用言語直接把春歸摒除在“貴客”之外了。

    青萍穩重些,不至於因爲主人受到輕視露出憤憤不平的形容,只笑着又道一句:“姚娘子來太師府親自相邀,雖說了只是普通的閒聚雅會,沒想到還真不是謙辭。”

    溫家這小丫鬟真沒長多少心眼兒,聽不出青萍的言外之意,擡着尖尖的面頰道:“我家二奶奶一貫不喜熱鬧應酬之事,來往交好的官眷也盡都是文雅好靜的淑女,如徐娘子一般,可是漳州徐門的嫡出閨秀,夫家申門,更是福州府的一等門第。”

    青萍因爲陶夫人及春歸雙雙受到怠慢,着實看不慣姚娘子的氣焰囂張,有心再搶白溫家丫鬟幾句,但被春歸淡淡看來了一眼,青萍還是立時就忍住了怨憤。

    春歸是因福州申門四字,心情更加有如跌到了谷底。

    她的父親正是因爲福州申翃相邀,結果遭遇倭亂而不幸,雖說這是件意外不能遷罪福州申門,但春歸一聽這個地方和這一姓氏,就會傷懷父親的亡逝,她不願再與福州申門交道,倘若她一早知道了姚氏今日還請了申侍郎府上的女眷,必定會拒絕赴請——吏部右侍郎申適,正是申翃之父,曾任大同知府,故而申翃當年與父親一同經太原府鄉試中舉,因此相識相交,卻不料因太皇太后薨逝而耽擱了次年的春闈,申翃因事受父令歸祖籍福州,力邀父親同行,父親欣然應允。

    這一去,卻與妻女天人永隔。

    蘭庭三元及第的慶功宴時,申家女眷也來了太師府道賀,可春歸有意疏遠她們,所以只是打了個照面便尋了藉口迴避,都沒鬧清申家來的是哪些女眷,對於徐娘子也是絲毫沒有印象。

    今日這場飲談看來卻是在所難免了,也不知姚氏是否心存故意,春歸就算再不想和申家人交道,但以爲關於姚氏這隻葫蘆,還是很有必要看清裏頭裝着什麼邪藥的。

    遊廊直接通往一處花榭,一面臨水,一面可賞菊圃,今日既是爲了賞秋品菊,宴桌便設在了面向菊圃的一側,這個時候當然還不曾佳餚美食的張設,高桌上擺放的是各色鮮果,這頭一張小几,兩個麗裝少婦正在品茗閒談,一個自是姚氏,一個也只能是徐氏了。

    見春歸已經到了花榭,姚氏才起身相迎。

    臉上帶着笑,可不知是春歸的先入爲主,還是姚氏果真態度大改,橫豎春歸沒從姚氏的眼睛裏看出真心實意的熱忱,只覺今日姚氏的妝

    容似乎格外精緻,那條馬面裙上繡的菊花可謂巧奪天功,這條裙子,恐怕都得值百兩紋銀。

    “娘子可算是到了,我本該親自相迎,又不好撇下徐娘子獨個兒在此,對顧娘子的確有所怠慢,還望顧娘子勿怪。”姚氏拉了春歸的手引她落座,一雙頗帶着些閃爍的眼睛裏笑意稀薄,不過脣角卻往上拉昇,浮於表面的熱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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