筆趣閣 > 首輔家的長孫媳 >第675章 酒後之言
    元亥命案至此塵埃落定,陳實夫婦兩人再無必要留在吳王宮,這日春歸喚來楚楚,告知再無後患的利好消息。

    這一日,風捲雪絮紛揚,梅開牆角香暗。

    廬內窗下,春歸候湯沖泡一壺香茗,斟出一盞來,笑意暖如湯氣:“將賢伉儷困於吳王宮這長一段時日,着實是我的過錯,若非當日一時興起與娘子結交,賢伉儷也不至險受無妄之災,所幸的是一切終於真相大白,若然賢伉儷願意,不如留在吳王宮裏一齊相賀新歲,待外子與我備上一席酒宴,也算是爲賢伉儷壓驚。”

    “宜人的美意楚楚本不應當推辭,不過外子着實是牽掛逢君閣已久,聽說終於事了可以回去,真真是歸心似箭了,且外子與楚楚因爲趙副使和宜人庇護,非但免了皮肉之苦,連一點驚嚇未受,論來應當心存感激,還哪敢當宜人陪禮致歉?所幸是眼看着華先生身體業已康復,外子總算不負囑託,而今向宜人告辭,心下並不覺得愧疚了。”

    春歸聽這話也不多留他倆:“既是如此,還望賢伉儷收下外子與我所備幾件薄禮,千萬莫再推辭了。”

    楚楚道謝告辭。

    春歸仍在此間茶廬裏,彷彿當真是在賞那一株凌寒而盛的紅梅。

    實則這間茶廬裏,還有嬌杏在場。

    她這時正在稟報這段時間的“收穫”。

    “陳實確然是盡心盡力關照華霄霽的飲食,他們間雖常有交談,卻一句不曾提起我,不過陳實今日聽說元公命案水落石出,倒是歡天喜地把這好消息告訴了華霄霽,說他們夫妻兩個的嫌疑終於徹底洗清了,還說連袁箕這首惡元兇都已被處死,日後也不用再擔心會有惡徒對他夫妻兩個不利,便是陳實和楚楚夫妻兩個間的交談,也從來沒有露出絲毫破綻蹊蹺來,大奶奶……我不是信不過大奶奶的剖析,只是這樣看來,彷彿陳實夫妻二人的確沒有任何嫌疑。”

    春歸捧茶淺啜一口:“陳實一直不像深富機心善於僞裝之人,可謂簡單如同一張白紙,但楚楚長在歡場,察顏觀色逢場作戲有如她之本能,我光靠眼睛,難以將她看穿。他們至今未露破綻,存在一種可能,陳實是當真不知楚楚的真實身份,楚楚故而也不會同他提起那些陰謀詭計。

    不過陳實是在楚楚的說服下,才和華霄霽建交,他們夫婦二人雖然已經離開吳王宮,華霄霽日後就有藉口常往逢君閣拜訪,而不再引起任何人懷疑,所以接下來你需要去逢君閣盯探,我如果判斷的不差,楚楚應當會和華霄霽私見了,她是不是聽令於人,是不是華霄霽的同謀,很快就有答案。”

    “大奶奶究竟是怎麼懷疑上的楚楚呢?”嬌杏着實大惑不解。

    “是因梁氏的出現,我就隱隱有了懷疑。”春歸這時也不再隱瞞嬌杏:“袁箕的陰謀,梁氏可謂關鍵人物,但我和楚楚交識卻是發於偶然,一切未免太過巧合,但當時我並未篤定,直到你在吳王宮裏因爲盯蹤華霄霽遇害。你曾經說過,華霄霽過去偶爾會出行,那麼他便有可能是在吳王宮外

    和人接頭,卻當楚楚到吳王宮後,他再也沒有外出過,是因爲接頭人和他一樣已經身在吳王宮,他再也沒有外出的必要。”

    “大奶奶這樣一說,似乎果然有道理。”

    “另有一件,梁氏至始至終都沒有把楚楚招供,可要若楚楚真與謀害元公一案無關,梁氏何故不做最後掙扎呢?梁氏是對方拋出的一枚死棋,但她的效用着實是太有限了,所以我懷疑梁氏的真正效用,並非表面上這樣簡單。”

    “大奶奶是懷疑,梁氏並非袁箕的人?”

    “是,如果楚楚是華霄霽的同謀,那麼她和梁氏,當然不是聽令於袁箕和臨淄王,元公遇害,還有一方在後推波助瀾,且他們已經達到了目的。”

    “我這便去盯着楚楚。”嬌杏這下再無猶豫了。

    轉眼,已是除夕前夜。

    這一日春歸卻並沒有張羅酒宴,她決定去安樂院陪着舅母一家,因爲明日她和蘭心都會隨同蘭庭回族居,不會留在吳王宮守歲,而春歸作爲已嫁女,實則爲外祖父服喪僅只緦麻,按喪制已經除服,儘管哀思之情不曾因除服而減褪,但她既然身在南京,一年一度的除夕佳節必須跟蘭庭回祖籍族居行祭祀,赴年宴。

    周王在這晚,拉着蘭庭在清暉園的明河榭飲談。

    “說起來京城傳來捷報,你我還不曾好好慶賀一番,明日逕勿又得回籍居,把我孤伶伶丟在這吳王宮,又哪裏有豪飲守歲的興致,咱們趁今晚,來個不醉不休。”周王一副怨婦口吻。

    說得蘭庭嘴角都忍不住要抽搐了:“哪一年除夕有我陪着殿下守歲?殿下不照樣歡歡

    喜喜過來了,偏今日說這酸話,也不嫌矯情。”

    “逕勿真沒良心,你是不懂得我盼望着明日和你一同共度佳節的真情實意。”周王越發含情脈脈了。

    蘭庭趕忙舉杯和他一碰:“喝酒喝酒,省下這番讓人惡寒的花言巧語。”

    兩人連連碰杯,周王又再感慨:“我們相識多年,我可還記得起初之時對逕勿裏實懷妒嫉,那時先帝在我看來可怖如同妖魔猛獸,在先帝跟前,我們這些子孫着實盡覺膽顫心驚,就算我有皇祖母庇護,亦難免朝不保夕的憂懼,可逕勿呢?你居然能被先帝抱在膝頭,當衆稱讚你天資聰穎日後必爲棟樑之才,連當年威風赫赫如燕王,他的那幾個跋扈頑劣的兒子,唯獨不敢欺凌你。

    當時五哥和燕王府那孽庶起了爭執,被那孽庶掌摑,我們一應東宮皇孫敢怒不敢言,是逕勿你出頭教訓那孽庶,雖說後來先帝也沒責罰燕王子,不過竟然肯親口安撫五哥,我那時候對逕勿的敬仰可謂是油然而生,從那時起就立意要糾纏着你必須結爲摯交。”

    當年他們都還是孩童,甚至未曾正式啓蒙,轉眼十多年過去,周王已經不再是那個如履薄冰的小皇孫,不過仍然沒有忘記諸多往事。

    “到我們從皇孫成了皇子,一同在宮裏進學,成了同窗,我就楚心積慮的攀搭你,但趙逕勿,開始時你可對我冷淡得很,要不是我臉皮厚,你怕連這時都不肯

    多搭理我。”周王輕哼一聲。

    “我長着就一張冷臉,並非有意疏遠。”

    “是,後來我也發現你是面冷心熱,看着古板,骨子裏卻不羈灑脫。”周王喝一口酒,笑得眯了眼睛:“可是逕勿,彷彿而今,我有些懊悔和你結交了。”

    蘭庭蹙眉看向周王的笑臉。

    “因爲我比起初之時,更加妒嫉你。”周王仰首飲盡杯中酒,笑容也隨之收斂了:“如果你我只是主臣這樣簡單,而並非知交好友,或許反而更好,今日這番話我就省得說出來了。”

    “殿下醉了,今日便到此爲止吧。”

    “我這不是醉話,逕勿你心知肚明。”

    “殿下而今可還當真把庭,視爲知交?”

    “你是不想讓我接着往下說,你在迴避。”

    “有些事情,已經發生便無法再言‘倘若’,正比如殿下與庭從前是爲知交,如今更是主臣。”

    “確有不少事,既已發生,便再難挽回。”周王指着自己的胸口:“比如我這裏的確存在着一定要贏得的人。”

    “也比如我有一定不能割捨的人。”蘭庭應了一句。

    兩人同時陷入了沉默,四目相接,各自寸步不讓。

    又是周王率先打破了沉默:“逕勿曾經說過人心不能勉強的話,那麼,不知逕勿還敢否再予她,重新選擇機會?”

    “機會不用我給予,她無論何時都能重新選擇。”

    “逕勿當真有此自信?”

    蘭庭沒有說話,他沒有想到周王會選擇在今天和他“短兵相接”,會把那危險的念頭宣之於口,事情已經演變到了如此糟糕的地步,如若周王的慾念導致理智決堤……

    “只要非她所願,無論何種時境,我都絕對不會退讓,殿下無論是趙某知交,抑或君王,我都絕不會妥協於威逼。”蘭庭起身:“今日殿下這番酒後之言,庭,全當未曾聽聞。”

    “有一件事,逕勿應當還瞞在鼓裏,但我卻是知情人。”周王再次阻止蘭庭離開,也根本不管蘭庭願不願聽,自顧說道:“這件事她一直瞞着逕勿,卻私下告訴了我,正是在此清暉園裏,明河榭中。”

    周王壓沉了聲音,把春歸能夠目睹亡靈一事告訴了蘭庭:“所以能夠通靈者從來不是莫問,這件事不知逕勿信與不信,但我是相信的……逕勿可以當作從未聽聞今日我這番酒後之言,不過還請逕勿記得你自己今日說過的話,無論何時,都莫阻止她之決定。”

    “今日之言,庭會當作從未聽聞,還望殿下以大局爲重,莫因私己妄執,置社稷危亡不顧。”

    蘭庭轉身離去。

    周王執酒,盡飲數盞,他擡眼望向黑沉的天幕,許久才輕閉了眼睛。

    趙蘭庭,也多虧是你,當聽我說了這番混賬話後,並不會懊惱擇輔我這大有可能色令智昏的蚩蠢,如果可能,也請你一定阻止我,不管最後是你死心還是我死心,我們之中總有一人心甘情願放手,你要阻止我行爲更加瘋狂之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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