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隻小雁禿禿的，走起路來卻特別神氣，昂首闊步地在前面開路，一跩一跩地邁着八字步，還扭着只有幾根毛的光屁股，好像君王在巡視自己的領土。
周蘭香就是心裏有事，看見它們這個樣子，再看看旁邊的小進，也撲哧一聲笑了出來。這兩隻小傢伙還真的很像小進小時候。
雖然小進小時候沒這麼跩，可那種誰都不放在眼裏的樣子簡直是一模一樣的！
韓進看她笑了，也跟着笑起來，輕輕踢了一下跟在他們身邊的小黑，“咱家這仨現在都快要成全屯子的禍害了！大禿小禿天天出去掐架，還不找小鴨小鵝掐，專門找屯子裏的大鵝掐，一開始掐不過就找小黑幫忙，現在已經不用小黑了，他倆能把全屯子的大鵝給收拾了！”
周蘭香又撲哧一聲笑了出來，剛纔看見它倆欺負大鵝那陣勢，還真是挺厲害的！
韓進四叔家最小的堂哥韓立發挑着一挑水迎面走過來，看到他們身邊的兩隻雁一條狗，馬上哈哈笑了出來，“這又是掐架去了？小香啊，以後你可別跟它們仨一起出門，看再連累你！讓進子找它們去，這仨小崽子只要一起在屯子裏走，大傢伙就知道他們肯定掐架去了！”
韓進就衝香香揚揚眉毛，看！我沒說錯吧！
跟韓立發說了兩句話，大家分頭回家，韓進又去戳小南小北的腦門兒，這倆傢伙身上禿也就算了，它倆腦袋更禿！稀稀拉拉只有幾根小毛茬，正當間那塊禿得發亮，一根毛都沒有！
韓進戳完問香香：“大禿小禿不長毛不是品種問題，是掐架給掐禿的吧？”
香香很認真地糾正他：“你不要叫它們那個，被別人聽到了不好。”
自家的娃自己疼，哪能別人還沒說什麼呢，自個就給它們起外號的？當初大家叫小進小狼崽子她就很不喜歡，聽到誰叫要糾正他們。直到他長大了，不在乎這些了纔好點。
韓進故意逗她，“別叫哪個？”
香香有點無奈，“小進！”
韓進不敢再逗了，又認真問她：“你挖什麼菜了？多不多？我拿井邊去洗吧？”
香香又開始心虛了，低頭不看他，“不多，不用的。要不，中午咱們包角瓜餡蒸餃吧……”
韓進看着她頭頂黑亮的頭髮，想去揉揉她的腦袋，可想起芳丫姐剛纔說得話，他還是老老實實走路，“行啊，今天你別動手了，就坐旁邊教我做吧！”
香香要反對，她現在不想跟他待在一起，更不想兩人一起做飯。
以前可能是他們什麼事都在一起做，太親近了，纔會讓小進有了那種想法，她覺得以後他們得拉開點距離纔好。
別人家的姐弟長大了也沒有這樣的，芳丫姐對她兩個弟弟可兇了，她兩個弟弟也看見她遠遠就跑，從來不會主動往她身邊湊的。
她也要對小進兇一點纔好！
香香憋足一口氣，想着芳丫姐吼她弟弟的樣子，醞釀着瞪眼大吼，把小進給兇走！
韓進好像一點都沒發現她的不對勁，很隨意地又加了一句：“你挖了一上午野菜，累壞了，中午我來做飯！”
香香一口氣噗地一下泄掉，什麼都說不出來了，只想趕緊把話題從野菜上轉移開，最後只能沮喪又無奈地點點頭。
算了，還是等他忘了野菜這事兒再對他兇一點吧！
韓進看着香香耷拉下來的腦袋，兩隻手插在褲兜裏吹口哨，晃悠着大長腿陪她慢悠悠地往家走。
韓進回到家，在香香洗臉的時候去給她端了一碗紅棗桂圓紅糖水來，他一早就在瓦罐裏燉好了，放到小竈臺上溫着，打算這些天都不讓香香喝水了，就喝這個！
香香端着一碗糖水臉又紅了，想到早上的糖水雞蛋，再想到他給她的那包東西，這個是用來幹什麼的當然不用說了。
韓進也知道她會不好意思，並沒有再說什麼，就去園子裏摘角瓜拔小蔥了準備做飯了。
等他把角瓜、小蔥、西紅柿、黃瓜、小辣椒都摘回來洗乾淨，就搬了把椅子放在外屋，上面還放了兩層軟軟的墊子，這才叫香香過來，“你坐着告訴我怎麼做就行了，剩下的我來幹。”
還在她手裏塞了個綠色的西紅柿，是已經熟透的賊不偷。這種西紅柿熟了也是綠色的，不仔細看根本看不出來熟了，所以才叫賊不偷。
韓進找了個熟透的給香香喫，又甜又起沙，一點酸味兒沒有。
吳大娘說她這幾天不能喫酸的，西瓜甜瓜也別喫，那些東西都有點涼性，吃了會不舒坦。
香香不知道他的想法，平時他也喜歡沒事就往她手裏塞點零食，拿到西紅柿順手就掰了一半想遞給他，這已經是平時習慣的動作了，可手遞出去一半又收了回來。
以後不能這樣了，要一點一滴地跟他拉開距離纔好！
香香的手拐了個彎兒，半個西紅柿沒遞給小進，而是塞到了在旁邊眼巴巴看着的小黑嘴裏。
小黑叼着西紅柿一口吞掉，高興得一邊繞着香香轉圈一邊往她身上蹭，蹭得她在椅子上都要坐不住了才消停一點，討好地趴在她腳邊，一會兒扒拉一下她的腳，想讓她把腳踩在自己身上。
韓進裝作沒看見香香的動作，一樣一樣認真地準備做飯。
他沒什麼做飯的經驗，但是看香香做了這麼多年，所有的事都知道要怎麼做，並不是對廚房一無所知的人。
香香只要在關鍵時候告訴他要怎麼做就行，大部分程序他做得都有模有樣的。不但竈上的事能做得好，還能一邊做飯一邊燒火，竟然還是個竈上竈下一把抓的厲害人！
偶爾香香坐不住了想起身去幫他，他就有意無意地碰觸她，拉住她的手，或是直接把她抱回來放到椅子上。
嚇得香香再不敢亂動，只能坐下來做指導。
韓進說到做到，真的一個人活餡兒包餃子，竟然還就讓他包出來一鍋很像樣的蒸餃。
然後又做了西紅柿雞蛋湯，小竈眼上又煮了一小鍋粘稠香濃的小米粥，粥裏放了紅棗，這是給香香做的。
本來按香香的習慣，應該再做兩個拍黃瓜、拌秋葵、蒸茄子之類的涼菜，可吳大娘說香香這幾天不能喫生冷的辣的，那他也不喫。
只把上午去小河裏遛圈網時收的一小盆手掌大的小柳根收拾乾淨了，去了頭，用麪粉拍一拍，放到鍋裏煎得外酥裏嫩，出鍋後再撒上芝麻鹽。
香香這幾天需要補補，晚上他再去看看打兩條大魚，回來給她燉湯。
一頓飯做好，韓進讓香香去炕上坐着等着喫，他一樣一樣端上去，看着幾個很簡單的菜忽然就內疚了。
不怪香香不願意接受他，實在是他做得不夠好。這麼些年了，香香病了那麼多次，他纔給香香做過這麼一頓飯，一點都不知道心疼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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