迎面走來的是一個小姑娘,年紀不過十歲。是誰?粗心亦或者歹毒地將自己的孩子遺棄在山野中,暴露在死神的荒野上。
她一步步地走着,尋着,腳下的枯葉、椏枝,在靜謐的夜色中,顯得格外脆亮,彷彿是詭異交響曲中,一把殘缺的小提琴撕扯出的抗爭。
她不滿被遺棄?她想控訴遺棄她的人?她想和這個充滿死亡污濁的世界對峙?
可眼看她沒有機會再控訴了,她含苞待放的生命即將悽慘的謝幕。綠色眼睛的異物已經蠢蠢欲動,它做好了飽餐一頓的準備。
它蓄勢待發,用力蹬腿,一個縱躍撲向了小女孩,張開血淋淋的獠牙大口,想要吞噬小女孩。豈料,轉折性的一幕發生了,小女孩輕快轉身,騎在它身上一口死死地咬住它的脖子。
“雪兒,快醒醒!雪兒,快醒醒!”女孩睜開恐懼的雙眼。
“哇!”放聲大哭。
母親盡全力抱住女兒,她知道女兒的痛苦。
這一切罪孽原本應由她承擔,本以爲相安無事地過了十幾年,這輩子就快熬到頭了,但一切卻無情地落到了女兒的身上。最近吉安千雪暈厥的次數越來越頻繁了,今後還有好多她無法抗拒的命運,這就是一個神授的蠱女需要面對的一切。
初生的朝陽帶來了黎明的曙光,驅散了暗夜的陰霾,陽光透過搖曳的樹葉,調皮的穿過窗櫺,肆意在窗臺上、地面上甚至女孩的臉上左右的跑動、嬉戲。
小女孩寧靜的睡相中,似乎已經撲捉不到昨夜夢裏爭鬥的痕跡,平靜得如同不曾發生。
“姐姐!姐姐!”六歲的弟弟搖動着姐姐的手臂。
他們的叢林之約昨晚上就定下來了,弟弟吉安以寒迫不及待地搖醒剛睡下不久的姐姐。
吉安千雪從睡夢中被喚醒,輕揉惺忪的睡眼。她笑着坐起來,摸摸弟弟的頭。
“馬上就好!彆着急!”
說完迅速的下牀,洗漱,吃了幾口母親準備的紫薯粥和小菜,就帶着弟弟出去了。
母親目送兒女們遠去,眼睛漸漸地溼潤,大顆淚珠奪眶而出,滾過她歲月風霜的臉頰,母親轉身進屋拿起舊式的老人機撥打了那個深深印刻在腦海中的號碼。
吉安千雪和弟弟已經遠去,聽不到母親與電話那一頭的對話。
吉安以寒在前面跑着,吉安千雪緊追着看護他。四周原野高低起伏,是特別適合玩耍的地方。姐弟倆打小就常在這裏玩耍,不遠處隔壁鄰居的男孩們正****着身體在溪水中抓魚。也許,是還有沒明顯的人體第二特徵出現,男女間****相對並不感到尷尬。
吉安千雪領着弟弟在稍淺顯的下游拾取些田螺,溪水清涼,吉安以寒總愛蹲下來用小手拍打水面,水花四濺時,整個表情擰到一起,可愛至極。
任憑吉安千雪如何制止吉安以寒都聽不進去,童真的快樂就是這般簡單。吉安千雪也不再管束弟弟了。獨自拾取田螺,吉安以寒時不時地拾取一兩個蹣跚的走到姐姐身邊拿給姐姐。吉安千雪則打開手中的袋子,讓弟弟把田螺放入其中。
農家的生活向來簡單,父母日出而耕日落而息,白天都是吉安千雪帶着弟弟玩耍,姐弟倆感情特別要好,吉安千雪總愛一副小大人的樣子管教着吉安以寒,有時甚至爲了弟弟和村裏高個子的男生打架。用吉安千雪的話來說,誰敢再動我弟弟,絕對讓他哭着找娘。
才一會的功夫弟弟已經全身溼透,不過,吉安千雪早有準備,拉着吉安以寒到岸上給他換一身乾衣服再接着玩耍。
在岸上,吉安千雪蹲下打開袋子,拿出毛巾準備爲弟弟擦拭,結果剛要站起來卻感覺眼前一片漆黑暈眩過去。
待到吉安千雪醒過來時,已是驕陽正午,吉安千雪驚恐地發現弟弟已經不知所蹤了。吉安千雪瘋一樣的四處尋找,依然不見蹤跡,詢問附近嬉戲的孩子們,大家都說沒有留意。
吉安千雪趕忙跑回家查看,發現弟弟也不在家,剛從廚房出來的母親看見吉安千雪慌張的神色,心不由得一緊。這些年,她小心翼翼地呵護這個女兒,希望她免遭命運的糾纏,然而隨着年齡的增大,她越發力不從心了,送走她的念想越來越強烈,這是一葉障目的逃避思想。
“發生什麼事了?”母親在腰間將手上的水擦拭掉。
“弟弟不見了!”吉安千雪哭着告訴母親。
“怎麼回事,彆着急慢慢說。”母親一陣不詳的預感涌上心頭,可她還是控制下來。吉安千雪告訴母親自己突然暈厥過去,然後醒來就找不到弟弟了。聽罷,吉安千雪的母親明白這一切非吉安千雪所願,她讓吉安千雪再去找找,自己趕忙下田裏告訴正在耕作的丈夫。
怒不可遏的父親,對吉安千雪便是拳腳相加,任憑母親如何勸阻都無濟於事。幸得隔壁二叔過來拉住父親。
“找兒子要緊,你這不是浪費時間嗎?”
“你這個不爭氣的東西,你給我在家好好等着,我回頭再來收拾你。”父親說罷,急衝衝地召集兄弟鄰居一起擴大找尋範圍。
此時已是夜幕降臨,昏暗的光線讓尋找增加了難度。
吉安千雪渾身發抖地蜷縮在角落,母親上前去緊緊地抱住女兒。手心手背都是肉,哪個受到傷害做母親的都心疼不已。
然而,如此慌亂的情況下,吉安千雪的母親依然不至於亂了分寸,吉安千雪的母親本非一般農村婦女,她隱匿於此,嫁給山野村夫是有苦衷的。她一直想讓自己的子女過得安穩幸福,可如今看來,他們從此之後的生活怕是永無寧日了。
吉安千雪的母親拿起電話,匆匆地和對方說了幾句便掛斷電話。
簡單地爲吉安千雪擦拭以後,往書包裏塞入幾件換洗的衣物便拉着吉安千雪離開了這個吉安千雪生活了十年的家。
一切突如其來,年幼的吉安千雪只有哭泣的份,這和多年後的她形成鮮明對比。
母親將吉安千雪帶到村口,不遠處有一輛車緩緩地駛過來,吉安千雪被母親送到了車上,母親用力的抱住吉安千雪許久。然後,示意司機借一步說話。
“峯哥,多年前是我負了你,但是看在你我多年的情分上,請帶走這個可憐的孩子,讓她免受不屬於她的煎熬吧,我??????”吉安千雪的母親最後還是崩潰了,泣不成聲。
“雅琴,你的苦我何嘗不知道,你和我一起走吧!”司機將吉安千雪的母親用力地擁入懷中。
吉安千雪的母親奮力地掙扎了一會,抱住司機一陣痛哭。
可是,很快她就恢復了平靜,輕輕地推開司機。
“峯哥,千雪就交給你了,保護好她,不要被任何人傷害她。快走!”說罷,默默地注視司機的眼睛片刻,又瞟了一眼車裏的吉安千雪,從脖子上摘下一顆外形酷似蟲子的掛墜,遞給司機。
“給她帶上,萬不得已可以救她一命,以後的造化就看她自己了。”
說着,目光移回吉安千雪的身上,對女兒微笑地揮揮手,後迅速轉身任憑眼淚重重的墜落在這片深沉而又厚實的土地上。
吉安千雪哭喊着衝下車,朝着媽媽的方向跑去,司機緊緊的抓住她,吉安千雪嘴裏喊着媽媽,渾身顫抖。吉安千雪力氣不小,司機差一點沒制止住她,掙扎一會,吉安千雪暈厥過去,司機趕忙將其抱上車。
司機握緊方向盤,朝着吉安千雪母親離去的方向望去。夜,肆虐地吞噬吉安千雪的母親,司機直到再也看不見吉安千雪母親的輪廓,才噙着淚水緩緩地啓動車子。
“爸,她是?”司機的兒子好奇地發問了。
“以後,她就住在咱們家,算是你妹妹了,你要擔起做哥哥的責任,保護好她,知道嗎?現在,拿件大衣給她蓋上吧。”
“爸??????”龍飛還想發問。
“你也休息下吧,睡一覺,爸爸專心開車,有些事等你長大自然會明白了。”
司機名叫龍峯,是一名特警隊長,平時對龍飛管教本就嚴厲,龍飛縱然有諸多疑慮也不敢再追問下去,側身爲吉安千雪蓋上大衣,關上車後座燈,倚在座位上睡着。
龍峯凝視着前方,即便夜色深邃,但車燈依然能引出一道光路。
一個黑色的身影慢慢的逼近吉安千雪,吉安千雪奮力地逃跑,然而,身影越來越大,離她越來越近,眼看就要追上她了,她無處躲藏,縱身躍下懸崖。
“啊!”吉安千雪突然挺直地坐了起來,渾身發抖,驚嚇到了半睡半醒的龍飛。龍峯趕忙將車停在路邊,坐到後座上抱住吉安千雪輕輕地安慰着。
“沒關係,只是做夢而已,夢醒就沒事了,有龍爸陪着你,不怕!不怕!”
至此以後,龍爸總在吉安千雪做惡夢時,給予他父親般的溫暖。可他知道,一切纔剛剛開始,他必須教會吉安千雪去面對這一切,而不是像她母親那樣一味地逃避。
這是宿命,無法逃避,只有抗爭纔有希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