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不是完整的個體,也不是璽暮城,只是蕭瑾彥的一部分……
羅美絲和他毫無血緣關係……
他一定是精神錯亂了。
手撫着疼痛如絞的胸口,喘息困難攖。
“這不是真的……對……吃藥……吃了藥就好了……”
向來高冷沉穩的璽暮城,這一刻被徹底擊垮,握住牀頭櫃上的玻璃水杯償。
砰地一聲悶響。
玻璃杯碎在他手中。
尖銳的玻璃塊割着他掌心皮膚。
他大手握拳,不斷地收緊,再收緊,鋒刃如刀的玻璃塊刺入皮膚,鮮血順着掌心淌落而下,一滴一滴落在潔白的牀單,像一朵朵炸開的玫瑰。
心也炸開一個黑洞。
即便,這五年真實存在的自己以及真實的生活畫面一幀一幀接踵而來,也無法將這個窟窿填滿。
他苦澀一笑,冷豔帶邪,猶如魔怪。
璽暮城,高高在上的璽家繼承人,衆星攬月的月城最矜貴的男人,呵!這些年苦心經營以及爲璽氏所付出的心血的自己,不過是蕭瑾彥的一部分,這具身體是蕭瑾彥的,他佔據蕭瑾彥的身體五年,他所有的一切都是蕭瑾彥的。
身份、地位、金錢、都是他竊取佔有另一個人的,這些,他統統不要,可是,他的丫頭……
他怕有一天,自己像風一樣散去,就像蕭瑾彥一樣徹底消失在她的生命裏,終成她的回憶。
他的手越攥越緊,玻璃渣深深地嵌入掌心皮肉,與血肉混凝,不是沒有感覺,很疼,卻抵不過心裏那種像刀一點一點剜肉剔骨般的疼。
他忽然找不到自己存在的意義,他爲什麼會被創造出來,他存在的價值又是什麼?
只是蕭瑾彥傷愈前的替代品?
不是,他有着獨立的、清醒的頭腦和思維能力,卻沒有過往回憶……
怎麼會是這樣?
這些年,他的存在明明是那麼真實,他在商場上殺伐果斷,不是什麼正人君子,卻使衆人望而生懼。
他坐上了璽氏總裁的位置,繼承了璽家宗脈,鬥敗了璽盛超,鬥敗了璽盛天,脫離了老爺子的掌控,他以爲自己站在了世界的最頂端,期盼着與丫頭和睦美滿,卻不想自己只是地獄的一縷煙魂。
太可笑了!
望着牀單上的朵朵鮮血,他心有一絲的柔軟,那些鮮血,就像那夜與鳶兒初嘗雲雨,他將花骨朵一樣稚嫩的丫頭一點點撐開,落在牀單上的朵朵血色紅梅,是她最美好的純真,給了他,做了他的女人。
可是,他卻是殘缺的,主體人格是蕭瑾彥。
丫頭心心念唸的蕭老師居然是自己。
她每次望着他,迷離恍惚時想的人,也是那個人。
她沒有認錯,蕭瑾彥和他共存一體,一直在她身邊,與她夜夜纏綿的人是他,也是蕭瑾彥。
想起海城酒店那夜,丫頭一反常態,總是沒由來的落眼淚,因爲她知道了他和蕭瑾彥是一個人,所以纔會陷入掙扎和痛苦……
手機裏的視頻空白一段,畫面又跳了出來,蕭瑾彥的眼神不似之前那般銳利,卻帶着絲絲黯然和薄薄寂寥。
璽暮城盯着手機,直到手機屏幕暗下去。
他下牀,手裏還攥着玻璃塊,鮮血隨着他腳步的移動,一滴一滴落在柚木地板上。
他像一縷遊魂,在偌大的臥室慢慢遊走,走了不知道多少圈,又上牀,蜷縮牀頭。
一條長腿曲起,胳膊搭在膝蓋上,展開的手掌,可見幾道猙獰血口,血紅的皮肉翻開,鮮血像一條蜿蜒曲折的小溪順着掌心的紋路簌簌淌落,牀單染血的地方很快浸透。
他仍低垂着頭,額前略微長的幾縷髮絲趴了下來,蓋住了額頭,擋住了一雙血紅的眼睛,以及眼底沁出的霧水暈溼的又長又硬的睫毛。
此刻的他,像一隻頻臨死亡的老虎。
就這樣一直坐着,不知道什麼時候,手機響了。
他像沒有聽到,雙瞳抖顫,定在牀單上的大片血跡上,不轉動。
他懼血。
可是,此刻心裏的恐懼和死寂,早已吞噬了生理上對血的恐懼。
?
傍晚。
墨初鳶和祁陽在法醫解剖室,聆聽法醫給警員做第一時間勘察現場屍體時該掌握的淺顯知識。
墨初鳶在國外主修刑偵專業學過,雖然不精,但法醫講的這些都是基礎知識,她都懂。
所以,她站在最後一排,把祁陽推到最前面。
祁陽又開始像一個孕婦一樣,不停的乾嘔。
警員們不時地投來各種顏色的目光。
當祁陽再一次面對着被法醫肢解殘斷的屍塊難以忍受時,墨初鳶踢了他一下。
祁陽轉頭,欲哭無淚的瞅着她,朝她搖了搖頭,希望跟她換位置。
墨初鳶朝他揚了揚眉梢,從口袋掏出一個紅辣椒,在他面前揚了揚,小聲道:“獨家祕方,吃了它,你一定吐不出來。”
“真的?”祁陽接過辣椒。
“噁心的時候嚼一口。”
祁陽張嘴咬了一口,辣的差點蹦了起來,一張臉成了豬肝色,鼻涕都辣出來了。
墨初鳶掏出紙巾遞給他,“現在聞不到濃烈的福爾馬林氣味和屍體的氣味了吧?”
祁陽辣的眼睛都流出淚水了,點了點頭。
還別說,這辦法真管用。
鼻息和嗓子眼只有灼燒的辣味,哪還有噁心的感覺。
下課後,已是八點。
祁陽擦着眼淚鼻涕,在警員們的調侃中追上走到前面的墨初鳶,“小鳶鳶,辣死我了!你以前就是這麼幹的?”
“是啊!”
以前她就是這麼逼自己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