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初鳶還未走出別墅區,靡雨紛紛,淅淅瀝瀝驟降,時大時小,嘀嗒嘀嗒,砸在地上,凹凸不平的石砌徑道不稍片刻形成大大小小的水窪,風夾着雨像鞭子一樣抽在臉上,冰冷刺骨。
警服頃刻間溼透,一張瘦的快要脫相的小臉被雨水沖刷的慘白慘白的,白的透亮,臉上雨珠密佈,冷的是雨,熱的是淚。
聚集別墅後門的記者已經不在,只看到零星一些人打着雨傘匆忙急跑,別墅外路邊停着幾輛貼着黑膜的商務車,不敢保證沒有狗仔或記者釘梢。
道路溼滑,縱然急切離開,她仍是耐着性子,走的小心翼翼,唯恐一個不留神摔倒,傷到腹中孩子。
一陣風吹來,一頭墨色青絲纏住女孩骨架纖細的後背,幾縷長髮繞住纖白頸子,黏在臉上,縱然與記者擦肩而過,也難辨別此刻遊走雨中猶如女鬼的女人是誰償。
畢竟,誰能想到曾經風光的璽氏總裁夫人如今落得如此狼狽。
路邊攔了一輛出租車,上車之後,刻意避開司機打量的目光。
司機問她去哪兒。
她不知如何回答。
是啊,如今,她該何去何從?
攤開掌心,是簡舒文給的一張銀行卡和鑰匙。
她瞭解簡舒文,若她不收,簡舒文定然不會安心,而她,也不想再回墨家,唯一牽掛的是墨天林。
想來,由簡舒文無微不至照顧,定然無事。
事已至此,她不怪任何人,墨家養她十幾年,權當一次性還清
墨初鳶走進一家星級酒店。
出示身份證的時候,快要被前臺小姐一雙眼睛盯穿。
辦理完入住手續,還未走進電梯,身後嗡嗡的議論聲驟起。
她心中涼薄一笑,如今,她算不算頂着一樁醜聞一炮而紅?
回到房間,第一時間去浴室泡了一個熱水澡。
現在有孕在身,她不能生病吃藥。
終是感冒了,她裹着被子簌簌發抖,連打幾個噴嚏,一下又一下,打的鼻子發酸,眼瞳裏含淚。
闔上眼睛,想到那夜那個人抱着她,在她耳畔低喃:“好好喫飯,好好睡覺,好好活着......”
她烏色發青的脣瓣上下輕闔,囈語出一句話:“我聽話,好好睡覺......”
昏昏沉沉睡到夜晚。
緩緩地睜開眼睛,窗外霓虹斑斕和萬家燈火,映入她墨色的瞳孔,像切割而成的碎鑽,濯濯閃爍。
手機在響,幾次伸手去夠,卻連擡手的力氣都沒有。
暈暈沉沉的,她再次沉入無邊無際的黑暗。
.......
警局。
楚向南給墨初鳶打了無數個電話,全部石沉大海。
而嶽麓翰這一天過的並不消停,億天集團樓下媒體記者久久不散。
晚上,走安全通道離開,依然有記者守株待兔,好不容易擺脫記者之後,第一時間去了警局。
車未開到警局大門,便看到螞蟻一樣密集扛着攝像機,拿着話筒的記者。
他再次撥墨初鳶的手機,仍是無人接聽。
憂心忡忡,聯繫楚向南。
楚向南表示也在找墨初鳶,最後,楚向南命祁陽連夜查月城所有酒店入住信息。
前所未有的焦慮壓的他快要喘不過氣來,抽了半包煙,嗆得嗓子疼,最後,下車,倚在車門上。
警局門口記者媒體已經散去,他正欲走過去,一個身穿警服的女人朝這邊走過來。
路燈昏黃,淡淡光暈裏,女人長髮及腰,身姿嫋娜。
他快跑一步,輕喊一聲,“嫂子。”
當看清背光陰影裏女人一張清麗容顏時,愣住,“唐萱?”
“我加班,夜宵多帶了一份。”唐萱從袋子裏掏出一個飯盒遞給他,見他沒有接,強行將食盒塞進他手裏,“放心吧,向南在查。”
嶽麓翰接食盒,正欲說些什麼,唐萱已經轉身離去。
背影纖瘦,淡淡落寞。
掌心食盒暖烘烘的,暖春深夜,有風吹過,拂在臉上,卻冰涼沁骨。
二爺走之前讓他照顧墨初鳶,不管以前還是現在,每次總是把她照顧的亂七八糟。
璽國忠那邊千防萬防,卻沒有防到動作這麼快,一出手,幾乎致命。
幸而,璽氏股份轉移到墨初鳶名下,雖然璽氏內亂,但瑞恩管理有方,目前倒也能控制住。
二爺未雨綢繆,運籌帷幄,最不想看到的事情,還是發生了。
幸而,兩人已經離婚,要不然,那丫頭受到的傷害會更加嚴重。
他自認不是什麼正人君子,也非暖心之人,遇到墨初鳶之前,自詡看遍世間百態,卻遙遙不及這短短一年內,看過一個女孩承受一次又比一次嚴重的傷害。
這或是他控制不了總是將目光落在她身上的原因。
他從沒見過這樣一女孩,外表柔弱,卻百折不撓。
對墨初鳶,最多的是疼惜。
他仰頭,望着夜空,繁星點點,像藍色寶石一樣璀璨奪目,心裏卻漫出濃濃的酸。
開門上車,打開飯盒,飄香四溢,卻毫無食慾。
唐萱的容顏自心頭掠過,他將飯盒放到置物臺上,闔上眼睛。
那夜醉酒,佔了唐萱清白之身,總要給她一個交代。
......
早上九點,墨初鳶醒來。
撐着身體坐起來,身上無力,滾燙滾燙的,到底還是發燒了。
嗓子乾焦似火,體內水分彷彿蒸發殆盡,從牀上下來,倒了一杯水,咕咚咕咚喝盡,咳嗽幾聲,嗓子疼的愈加厲害。
不施粉黛的一張臉,皮膚細膩,毫無瑕疵,蒼白清弱。
穿上已經烘乾的警服,拿起手機,發現早已沒電。
剛走到酒店門口臺階下的路邊,大批媒體記者像螞蟻一樣聚集過來。
鎂光燈刺目,閃爍不停,晃得她頭暈眼花。
“墨小姐,請問璽氏總裁是你親哥哥嗎?”
“你們難道不顧倫、理道德嗎?”
“璽先生公開休妻,是否與此事有關?”
“你是不是和婆婆長期不合?羅美絲女士之死與你是否有關?”
墨初鳶小心翼翼護住腹部,怔怔立在記者媒體的包圍中。
她那麼嬌小,臉色霜白,鎂光燈太近,閃的她一雙水潤雙瞳沁了眼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