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廊上何醫生的妻子和兒子哭成一團。“馬上就快到我們的結婚紀念日了,兒子考上了雙語強化班,他又在評副教授,本來說好要一起慶祝的……怎麼會突然間就沒了。”何醫生的妻子一邊哭一邊痛訴,“他的藥
都是常備在身邊的,怎麼會吃錯藥呢?我不信,不信……”
鍾可情鼻頭一酸,一時間也不知道該怎樣安慰是好。陸屹楠將剩下的藥遞了過去,認真道:“這是心得安,心臟病病人吃了,心跳會減弱,然後逐漸停止。這種藥是用來治療心律失常、高血壓的,如果不帶包裝,外形是和你
丈夫平日裏喫的藥一模一樣的……我想你丈夫在發病的時候來不及分辨,纔會喫錯了藥。”
“怎麼會這樣……”
“這只是一場意外。”陸屹楠垂下頭來,嘆息道:“節哀順變。”
鍾可情與陸屹楠相視一眼,道:“我陪他們去見何醫生最後一面吧。”
陸屹楠點頭。
冰冷的手術檯上,何醫生的屍體靜靜地躺着,面色白得恐怖,雙目圓瞪着,煞是嚇人。
“阿雋,你怎麼拋下我們孃兒倆就走了!你一個人走了,我們可怎麼活下去……”何雋的妻子伏在屍體一側哀嚎,她的兒子在一旁拉着。
鍾可情靜靜站着,心情也是低落至極,偏偏在她低頭的剎那,餘光剛巧瞥見了何雋的手。何雋的手被壓在白布之下,食指束着,隱約可以看出在指着什麼東西。鍾可情快步向前,換了個角度,順着他手指的方向望去,剛好看到了掛在手術間內側的海報。手術間的牆壁上大約掛了十來張的宣傳海報,分別是各科室的精英。何雋指
的那一張,不偏不倚,正巧是陸屹楠有關STNS病毒的研發報告。
鍾可情心頭一震。
依照陸屹楠的個性,是絕對不接沒有把握的病人的,讓病人死在手術檯上,更是他人生中的一大恥辱!
此時,高速路段發生重大車禍,心外科忙得不可開交,他明明可以藉機推脫,偏偏接了何雋這樣的病人。
種種跡象表明,何雋的死沒那麼簡單,陸屹楠逃脫不了干係!
季家。
Alan下了車,一臉驚慌地開了門,站在季老太太面前。
季老太太氣定神閒地喝茶,一臉鎮定地望着她,笑道:“新聞我已經看到了,做得不錯,只是不知道處理得乾淨不乾淨。”Alan忙將方纔的事彙報了一遍,“我換了何醫生的藥,又給他發了生日賀卡,生日賀卡是我特別製作的,最後一幀是筆仙的宣傳海報,他受了驚嚇之後就吃了心得安,沒過
兩分鐘就不行了。我找了人,登陸了他的郵箱,已經將那張賀卡刪除了。”
“做得好。”季老太太露出讚許的目光。
Alan有些擔憂,“最後給他做急救的人是陸醫生,當時他一個人在手術間,我不知道何雋最後有沒有跟他說什麼——”
季老太太冷哼了一聲:“密切盯着陸屹楠,我不希望出任何一點差錯!”
“還有一件事。”Alan的目光躲躲閃閃。
“說。”
“就在何雋出事的時候,L逃出了醫院。”Alan眉頭緊皺,“都怪我不好,只顧着何醫生那邊,把那個手腳殘廢的L給忘了。”
“那現在要怎麼辦?”
“找!”季老太太“啪”得一聲,重重拍案而起,“就是把整個A市翻個底朝天,也要把她給找出來!”
“可是現在一點線索都沒有。”Alan無奈地擺手。
季老太太銀牙一咬:“這次,我親自出馬!”
流光醫院。
鍾可情不知道何雋的死因何而起,但她直覺與他評副教授的事有關。何雋早上和她打招呼的時候,還提起過,說他能評副教授,多虧了陸屹楠幫忙。
鍾可情始終想不明白,陸屹楠是心外科的醫生,而何雋是普外的醫生,他究竟哪裏能幫上忙。
下午,鍾可情陪何雋的妻子一起去開死亡證明,途中剛巧碰上了何雋的助理醫生。助理醫生哭喪着臉,眼睛紅通通的,顯然也是剛剛哭過,她將一沓資料交到何雋的妻子手中,哭訴道:“何夫人,這個是何醫生生前申請評選副教授的資料……其實今天一
大早院委會就已經批下來了,只是……只是何醫生沒等到這個好消息,就去世了。”
何雋的妻子聽了,抱着那一沓資料,哭得愈發傷心。
等到助理醫生走後,鍾可情眸光流轉,盯緊了那一沓資料,而後從何雋的妻子手中接了過來,暖聲道:“何夫人,我幫你拿着吧。”
流光醫院精英跌出,誰都想評選副教授、教授,因而院裏頭對此擬定了一個嚴密的流程,每一個職級需要哪些申請資料都列得很清楚。
鍾可情早先還在婦產科的時候,曾經申請過副教授,對這些資料有些印象。
何雋的申請資料中,入職基本資料,研究成果……這些都沒有問題,唯獨最後一項臨牀手術有些奇怪。
鍾可情記得很清楚,L的那場開胃手術是陸屹楠做的,何雋只是她的主治醫生而已。這樣說來,何雋死得實在蹊蹺。
陪何夫人開了死亡證明,鍾可情便匆匆回了心外科。
陸屹楠的辦公室門外,鍾可情敲了敲門,屋子裏靜悄悄的,沒有人應承。
鍾可情小心環顧了四周,而後推門而入。
陸屹楠的辦公桌還是一如既往的整潔,桌面上除了一臺筆記本,一個水晶擺臺,一個從未用過的咖啡杯,還一本《英漢詞典》,再無其他。筆記本是醫院配備的,水晶擺臺裏放的是他和鍾可情高中時期的合照,而那個從未用過的咖啡杯則是童謠送給他的,至於英漢詞典,因爲陸屹楠經常查閱英文文獻,所以
時常用到。鍾可情盯着那盞水晶擺臺看了很久,嘴角露出一抹惆悵的笑容來。照片上的少年,乾淨陽光,照片上的少女,溫婉恬靜,背後是冉冉升起的旭日,一切看上去都是那樣地
美好。
陸屹楠的筆記本開機密碼並不複雜,鍾可情此前曾經猜到過,是鍾可欣的生日。
鍾可情看了一眼手錶,現在是下午兩點,往常這個點,陸屹楠都在實驗室,一呆就會呆上一個多小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