之後的路都是歇一會兒停一會兒,偶爾鹿離會半扶半抱着桑沙走。後來有一次桑沙忍不住問他體力怎麼這麼好,爬山一點兒事都沒有,臉不紅心不跳的。
鹿離當時就曖昧的在她耳邊低聲說,“我體力還有更好的,沙沙你想試試嗎?”
惹得桑沙後面都不想理他了。
等終於爬到山頂,桑沙爲之一驚。
大自然的鬼斧神工都是毋庸置疑的。遠山在雲霧中若隱若現,深吸一口氣,呼出吐納都是清新幹淨的空氣,讓人頭腦爲之一清。最讓桑沙驚奇的,是遠處籠罩在雲霧下的寺廟。
古樸莊嚴,彷彿步入遠古時代。
“鹿離,那是?”
鹿離笑了一下,“我帶你去見大師……來,手給我。”
桑沙的手完全被鹿離灼熱寬大的手掌包住。
她好奇的問,“什麼大師?”
“你跟我來就知道了。”
朦朧的霧中伴着遠處傳來隱約的鐘聲,兩人向着古樸的建築靠近。離近了,彷彿有整齊劃一的木魚聲在指引着兩人。迎着裹帶着檀香的清新空氣,寺外參天大樹籠罩的陰影帶給人一絲涼爽,剛纔旅途中的疲乏好像都一掃而空。
桑沙和鹿離慢慢進入到寺中。
寺內的風景比寺外更甚,一座座亭閣樓座,一個個屋檐上雕刻的藝術……很難以想象如今這個年代竟然有這麼古典的建築。
桑沙被鹿離拉着,她只需要跟着他的步伐前進。路上她擡頭望廟頂,那一個一個的佛凸起的臉神態不一,栩栩如生,每一個的形象神態各異,千姿百態,卻又逼真神似。
看着眼前的景色,好像就能聯想到上下五千年的歷史沉澱,這絕不是現代應該存在的建築!
穿過一樣樣景色,與一個一個小沙彌擦肩而過,兩人終於到了大殿,桑沙一眼就望到正中矗立的金色佛像,她突然有感而發。
這世間的一切世俗在佛眼中什麼也不是。你所煩惱的,你所開心的,你所得意的,你所失意的,都由人生八苦中衍生而來。
佛無法保佑你什麼,但是即使不能跳脫世間之外,也要保住內心最後的一點澄清。不管到何種境地,人心中最後的一點紅,無論如何也不可撼動。
每個人內心都有一條線,那是底線,決不可一退再退。
桑沙曾看過一篇帖子,大約就是說:佛曰人生有八苦,生、老、病、死、愛別離、怨長久、求不得、放不下。如何超脫?
底下一段白話回說:有生老病死纔是人,要是長生不老,所有的的愛別離怨長久求不得放不下早就隨着時間幻化成風,所有的事物都會稍縱即逝,時間既是良藥又是苦藥,絕對能帶走你的所有憂傷,不管你曾經多麼痛苦。話又說回來,長生不死久了,孤獨寂寞多了,你又去向往生老病死,這不是兜兜轉轉又回去了?總而一句話概括,別特麼矯情想太多,順其自然就完了!你也得看你有沒有面讓老天垂憐你超脫!
……桑沙當時是笑出聲來了。是啊,那麼多理論,一句話說,還不是矯情嗎?
“了空悟大師好。”鹿離雙手合十說道。
他的表情不是虔誠而更像是對着鹿奶奶時的尊敬。
面前慈眉善目的大師眯着眼笑說,“阿彌陀佛,許久未見,施主別來無恙。”
這位大師五十歲上下,桑沙從未見過,可是卻莫名給她一種熟悉感,但她也沒有多看,雙手合十對這位慈和的大師說,“大師好。”
鹿離來找的應該就是這位大師了。
了空悟大師眯着眼看了一下兩人,一隻手掌立在胸前說道,“兩位施主別來無恙。”
了空悟大師像是看出她的疑惑,另一隻手轉着手中佛珠緩緩道,“緣即空,空則於。相遇即是緣,可見可不見,世間總是無定性。”
桑沙一知半解。
“兩位施主遠道而來想必疲乏,貧僧帶二位去客堂稍作休息吧。”
兩人應了。
――
客堂擺放的是彌勒佛,笑嘻嘻的樣子面容可掬,大肚子表心胸開闊,讓人見者歡喜。
熱氣騰騰的茶水倒入杯中,了空悟大師端到每人面前。
“原先應是寺裏知客接待,無奈貧僧與施主淵源頗深,是以,便由貧僧陪同。”
鹿離拿起茶杯吹了吹,見涼得差不多了遞給桑沙。
他說,“了空悟大師的用詞有點嫌淵源累贅的意思。”
了空悟大師嘴角帶笑,“淵源是淵源,亦是貧僧修行,無有累贅之說。”
要說辯論誰能贏得過和尚?不是說不過,而是因爲和尚所說總是雲裏霧裏,意思都一知半解,如何作對手?
鹿離問他,“大師一向厲害,不妨猜猜爲什麼我獨獨今天來這裏?”
“施主來這是果,家裏老人託付應是因。”
鹿離不知什麼意味的語氣,“大師了卻塵俗,倒也一猜一個準。”
了空悟大師頷首。
鹿離笑了,“前一段時間,家中老人辛辛苦苦走到這不容易,大師竟也不願一見。”
“對於那位施主來說,不見纔是緣法。”
“哦?”
“見了,只會讓她徒增傷感。”
“是嗎?”
“正是。”
“大師是和尚,怎麼也斷然爲他人下決定?”
“不見,是貧僧的決定,如何成了爲他人下決定?”
鹿離說,“那大師有何高見?”
了空悟大師指指桌上,上面有鹿離剛剛溢出的一滴茶水。
“施主可知這是什麼?”
鹿離知道不是那麼簡單,和尚說話總是讓人摸不着頭腦,是以他回說。
“不知。”
了空悟轉向桑沙,“這位施主呢?”
桑沙沒想到還有自己的事,想了想說,“大師指的是哪一個方面?”
“它的下場?”
“不會在這裏停留太久。”
“說得正是,施主漏下一滴水,便是因,後將這滴水拭去便是果。然它真的就消失不見了嗎?不見得。人也是如此,不見,不代表忘記。然再添因果便是徒傷悲。”
鹿離直奔今天的主題。
“大師近日過得怎樣?”
“日復一日。”
“那就是過得很好了。”
“好與不好,並無甚區別,都是緣法。”
鹿離站起身,“你不見家裏老人,家裏老人就擔心你出什麼事,特意讓我來看一下,既然沒什麼事,我就不在這裏多停留了。不過,家裏老人託付我一句話。說日後你也不用擔心她了,好好修你的佛,她再也不會來打擾你了。”
轉着佛珠的手一頓,了空悟大師緩緩點頭,“如此甚好。”
“那今天就不多叨擾大師了。”
――
下山總比上山容易,路上鹿離問桑沙怎麼不說話,在想什麼?
桑沙說,“沒想什麼?”
鹿離見桑沙不問剛纔的事,皺了一下眉,不過還是順着她的話說,“每次在山上寺廟呆久了就會感覺文鄒鄒的,改都改不掉,我們就先在祖城玩幾天,這裏的風土人情都很不錯,然後我們再去隔壁的城市,咱奶奶在那裏。”
“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