桑沙在康橙的呼喊下轉身就跑。
“媽的!快給老子追!”
身後傳來衣物擦過空氣以及拳腳落在肉體上的聲音。
金力帶來的人數多,康橙不可能全部擋住。
所以她聽到了有幾個人追上來的聲音也不驚訝。
這麼短的時間裏帶來一連串的緊迫感沒有人會想着回頭,只會抱有趕緊加快腳步跑到人多的地方纔安全的想法。
然而……桑沙轉過兩個暗巷就停下腳步。
她等了一會兒,心裏掙扎着,最後還是轉身慢慢走回去。
別誤會。
這不是電視劇裏上演的情節。
不是糾結要不要回去救康橙。
而是在掙扎着……自己真的做好失去唯一的朋友的準備了嗎?
顯然,她已經選擇好了。
……
本該一片混亂的毆打場面,如今人員卻四處散開,全盯着那本該被動挨打的人。
馬仔跑回來說。
“康哥,她跑得很快,應該沒問題了!”
康哥是在叫誰?
金力是這羣人的老大,康這個字跟他的名字一點兒關係都沒有。
那麼有沒有老二?
或者老三老四?
甚至在這羣人裏有沒有說得上話的人姓康?
可能有。
但不重要。
重要的是,馬仔是對那個平時十分陽光但是又有點兇巴巴的男孩說的。
男孩確實很兇,揉揉自己青腫的臉頰,目光冷然的看他們,“誰讓你們停的?沒人教你們做戲要做全套啊!”
金力點頭,“就是!另外我表弟臉已經捱了一拳了,你們等會兒不能再打臉了!這麼俊的臉打壞你們賠啊!”
康橙揮手製止他的話,“行了!有分寸就行,我要的就是逼真,你們看着打。”
他蹲下身來一副任你們動手的樣子。
一羣人左看右看,確定面前的人真的要他們打,就小心湊上去。
“那我們真打了?”
“真打了……”
“……”
就跟電視劇上羣衆演員的附和聲一樣,每人都問了一下,甚至有人抓着別人問題的尾聲附和。
康橙不耐煩,“少廢話,你們打就是……”
突然,憑空出現的一陣刺耳的警笛聲打斷他接下去的話,康橙不敢置信的站起身。
“滴嗚滴嗚滴――”
警笛聲仍在刺耳的響着。
而距這不遠處的牆後有一個蹲在地上,雙手環抱住自己的人。
聽到聲音她微微露出下巴。
“媽的!誰報的警!”
有膽小的甚至撒開腳丫子逃之夭夭。
康橙卻站在原地一陣愣神。
金力拉着他,“表弟你還愣着幹什麼啊!趕緊跑啊!”
牆外的人沒等到警察來就跑了。
桑沙沒有動。
這個不起眼的角落裏,誰也不會發現有一個人蹲着。
要是看到了,
還會嘆一聲莫名其妙。
――――
冬日的夜來得很快。
即使高高的建築與馬路上都有足夠的光亮,也阻止不了蕭瑟的寒意與黑暗。
別墅裏不同往日,上下都是漆黑一片。
只餘客廳裏電視的光亮。
播的是時下最火的綜藝節目。
主持人跟嘉賓都盡情搞怪,笑料十足。
音量是調得最大的,卻莫名突出電視外的孤寂氛圍。
女孩坐在沙發上,手腳都縮着,就像是想要減少自己佔據的面積。
電視投映的光亮讓她漆黑的眼瞳里加了些許光彩。
但也不知她是看進去了還是沒看進去。
“鈴鈴鈴鈴――”
桌上的電話響了。
女孩恍然驚覺似的,側頭看向電話。
看清電話號碼後,她又面無表情的繼續將目光投向電視。
平時女孩看似不在意,然而他的電話號碼她早已記在心裏。
電話仍然契而不捨。
其實電話的音量一點兒也蓋不過電視,但是不知道怎麼的,女孩被鈴聲吵得有些心煩。
“桑沙!”
桑沙問,“有事嗎?”
電話那頭沉默了一會兒,說,“晚上是不是你報的警?”
她低頭把玩自己的衣帶,漫不經心道,“是啊,我忘記學校附近就有家警局,中途打斷你們了,真不好意思。”
這意思也就是承認了,那麼就是說她知道一切了。
電話裏傳來焦急的聲音。
“桑沙你聽我解釋!”
“哦,你說。”
“金力是我表哥,那些人大部分也確實都是找來的託,可是我這麼做只是想讓我們的關係更進一步!你一直不同意做我女朋友,我逼不得已才……”
桑沙輕輕喊道,“康橙。”
明明她的話輕柔平穩,甚至一不留神就聽不到。
但是康橙就是聽到了,並且住了口。
“在你眼裏,我很傻嗎?”
“……我沒有這個意思,我承認我是病急亂投醫聽了金力的話,想着如果這樣的話你肯定就答應做我女朋友了!”
好牽強。
桑沙說,“平時你表現得像一個小大人,倒是忘了,其實都還在一箇中二的年紀裏。但是這個,不是作爲你耍我的理由……康橙,耍我好玩嗎?”
“桑沙!我沒有!我沒有想耍你!……我只是一時糊塗欺騙了你,我下次絕對不會再騙你了,我們就當這件事翻過篇了好嗎?”
桑沙問他,“朋友之間不能有算計的,你怎麼也跟班上的同學一樣呢?”
康橙語氣莫名,“你以前不是還說我們連朋友都不是,你現在怎麼又因爲一點小事按照朋友那一套給我定罪?”
“……如果沒什麼事,我先掛了。”
“桑沙!”
電話那頭喊道。
“你老是說不願做我女朋友,但在我看來,你跟大部分女孩都差不多!一邊享受着有人追求的快感,一邊吊着追求者的胃口,這是不是讓你們女孩子很有成就感啊!”
傳來的聲音可以看出主人很生氣,“這麼點小事完全沒必要生這麼大的氣好不好?我就是開個玩笑,沒什麼別的意思,再說這對你來說有什麼實質性傷害嗎?沒有!反而我爲了你甘願捱打,就爲了讓一向聰明的你看不出破綻,你當英雄救美很容易嗎!”
桑沙問他,“是我讓你想的主意嗎?”
“……也是,你不喜歡我,所以心安理得的看我像小丑似的瞎忙活。你覺得這個主意中二,然而這是我費勁心思想討你喜歡做的!我這麼做圖什麼,不還是爲了你!”
“……包括天台上那次?”
就像是電線突然被人掐住,電話那頭的話斷斷續續。
“你……你在說什麼?”
電視變換的光亮,使得桑沙的臉上明滅不定。
“差不多十年吧。”
她好像突然開始了講故事。
“班上的同學不乏有一起從小學升上來的。他們不喜歡我,我知道。但是這麼多年他們最多也就是嘴上不饒人……他們把我關在陽臺上,其實也還算正常,我當時還告誡自己以後得重視了,因爲他們疏離人的方法會給人帶來實質性的傷害了。”
桑沙輕輕的說,電話那頭的人並沒有打斷她。
空氣突然變得很凝重。
“我那天已經做好在那裏過夜的準備了,那時候天氣也還好,頂多夜晚有些涼意,我還是能撐一晚的。可是突然,陽臺門就被人打開了,我當時莫名就害怕起來,因爲我怕那些同學覺得沒完想回來再打上幾巴掌,也或者是有人良心發現了,想回來放我出去……不管是哪一種情況,我都不樂意。
我想讓自己用一晚的時間記住教訓,以後就記得要怎麼做;同時我也覺得一晚的教訓足夠我長記性,不需要什麼人再給我來幾巴掌。”
“桑沙……你不要再說了……”
電話那頭的人預料到接下去的話不會是他想知道的,哀求着說。
桑沙的聲音很溫柔,
“康橙,你讓我說下去。”
她很少叫他的名字,今晚她卻叫了好多遍,多是溫柔的語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