桑沙正襟危坐,認真聽着下文。
“這個病剛發作時很嚴重,我就呆在醫院裏,後來實在不行了,我就辦了休學。你知道吧?我是個學霸,當這些事接踵而來的時候你知道我在想什麼嗎?”
桑沙問,“什麼?”
“我在想,班級裏那些不努力讀書的學渣憑什麼可以健健康康的在學校裏混日子,而每天熬夜讀書做題的我卻偏偏得了心臟病?
那時候啊,真覺得老天不公,心裏全是惡毒的想法……是的,惡毒,後來的我回想,覺得當初的我真是惡毒。
有一天,一個與我平時合得來的,但是家境成績都沒我好的女生來探病,我躺在那裏想要是她就好了,要是她躺在病牀上就好了,我臉上肯定也會跟她一樣出現同情,然後一邊慶幸自己健康……那時候真討厭別人喊自己的名字。”
高曉歡曾經竟然也有那麼陰鬱的時候。
……高……曉……歡。
桑沙一頓。
高曉歡喝了口水,“你覺得這個名字諷刺嗎?高曉歡,”她哼笑了兩聲,“現在的我連哭笑都要避免……是不是覺得我不可理喻?”
“可是現在的你很好。”
高曉歡搖搖頭,“現在是現在,從前是從前……有時候想想,人還真是最複雜的生物。”
桑沙低頭想了想,點頭贊同了。
高曉歡一頓。
“沙沙啊。”
“嗯?”
“總感覺你的小腦瓜裏裝了很多東西。”
桑沙問,“有嗎?”
高曉歡倚着下巴仔細打量,“我現在知道爲什麼我們莫名合得來的來了。”
桑沙也想知道。
“爲什麼?”
“因爲我們對於朋友這個詞的觀念不一樣,對於感情的觀念都不一樣。”
“比如?”
高曉歡想了想措辭,“比如,我因爲憋得久了,話多,喜歡傾述,但是着重點與別人不同,而你會做一個很好的傾聽者,觀念不能說與別人不一樣,但是也可說奇葩。友情就是這麼誕生的,很簡單……又或者換一個說法,你喜歡我哪裏?”
“你很活潑,也很開朗。”
高曉歡挑眉,“你看,從來沒有人這麼想我。”
桑沙不解,“那你對我的看法呢?”
“患得患失,看起來很乖,但是總讓我覺得心事重重,第一次見你時,你跟你身邊的男人一起慢跑。那個男人身體有意無意會護着你……也不能說護着,而是佔有慾十足的遮擋別人的視線,而你表面很聽從……但只是表面。我猜,你一定心裏謀劃了一件事,可奇怪卻沒有實施過。”
桑沙搖頭否認,“後面的沒有。”
高曉歡繼續說,“你不是光想不幹的人,應該時機不到。”
桑沙沒有再說話了。
“汪!”
狗頭擡起它的頭朝這邊叫喚。
高曉歡搖頭,“給你喫半盆是極限,別想了。”
狗頭的“白鬍子”一顫一顫的,搖着尾巴踏過來在桑沙腳邊趴下。
桑沙問,“它爲什麼叫狗頭呢?”
“通俗易懂,容易記。”
好吧,確實很好記。
……
暑假對大多數人來說總是稍縱即逝,鹿離利用這個時間總算適應了公司裏的節奏,桑沙也利用這個時間交到一個朋友,並且因爲跑步瘦了三斤――這還是鹿離變着法兒給她補營養的情況下。
桑沙沒有再見過張青,鹿離也沒有提過,想也知道,他的麻煩肯定還沒搞定。
她沒有心思顧及別人,因爲屬於她的流言漸漸在校園裏飛速傳開。
鹿離最近總是很忙,所以桑沙有了很多獨處的時間,偶爾她也聽過隻言片語,就跟以前顏文文的流言一樣,她只是微微一愣,之後就該幹嘛幹嘛。
只要不那麼明顯,她並不想多管,嘴長在別人身上,讓他們說就是了。
上個學期顏文文的事足夠大吧?後來她退學了,熱度就漸漸下去了,現在的他們還想得起她嗎?
扎着馬尾辮的女孩顯然不滿意她的反應,尋了個機會在下課的路上問她。
“流言說的是真的嗎?”
桑沙仔細看了她一眼,回過頭看着前方的路說,“你指的是哪一個?”
馬尾辮女孩笑了一下,臉上有着小酒窩,顯得很討喜。
她正是上次的黃小青。
“當然是你吊着追求者,結果矯情過了線,讓人家爲你死了唄!”
桑沙隨意應了聲,“嗯。”
黃小青停住腳步,反應過來追上她,“流言說的是真的?你真這麼矯情?享受別人的追捧?”
桑沙覺得有趣,停下腳步問她,“你怎麼有點失望?”
黃小青否認,“哪裏失望了!我就說你不是表面表現出來的那樣!”
桑沙沒說話,繼續往前走。
黃小青問她,“那你媽真是別人情婦?”
“我記得,我們並沒有那麼熟。”
這次黃小青沒有追上來,咬着脣看着她漸漸走遠。
桑沙開口說的幾句話很明顯,就兩個字:敷衍。
黃小青心裏不甘,在後面喊,“你得意什麼啊?你哪來的優越感!整天看到你就是木着張臉!還不是會裝!不然鹿離幹嘛喜歡你啊!”
桑沙覺得自己得迴應。
陌生人之間還得禮貌待人呢。
但是她不知道說什麼,只好回頭勾脣笑了一下,就離開了。
“靠!”黃小青捏拳,“有什麼了不起的?”
不知不覺中,她的心裏面漸漸產生了隱晦的想法:總有一天,我也能找到一個只疼我愛我的男朋友,一定能比鹿離更有權,也更好!
……
桑沙站在樹的陰影下等鹿離,她兩眼無神的看着周圍的自行車,很明顯心思不知道到哪兒去了。
上次的楓葉很快就枯萎了呢。
最近頻繁的從別人口中聽到那個名字,讓她的心裏說不出來的滋味。
說出來可能不信,其實到現在她也不能理解……他。
活着不好嗎?
就像顏文文,流產流言分手自殺等等發生的一系列的事,最後還是挺過去了;又比如高曉歡,即使曾經爲心臟病困擾過,現在也照樣在網絡上取得良好的成績,開朗的繼續活着……
校園裏還留着開學迎新時的橫幅,看着靚麗的大紅色,桑沙好像又看到了那一片血色。
“康……橙……”
她慢慢念出這個久違的名字。
最近聽到的概率很高,所以她也自然而然的想起來。
五年多了,按理說時間該淡化一切的……
……可是爲什麼想起來,心口還是有些疼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