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達人民醫院之後,她就直奔婦產科。
金媽媽坐在走廊上,桑沙恍惚把她與顏文文的媽媽重疊。
只是顏媽媽的臉色是憔悴蒼老,金媽媽相比之下就比較精神,而且正低着頭玩手機。
“……金伯母。”
金媽媽嚇了一跳,把手機屏幕朝下放着,擡頭一看人,她呼出一口氣。
“桑沙你幹嘛這樣嚇人?”
桑沙探頭往裏看了一眼,“宿巡迴學校了?”
金媽媽往旁邊挪了一點,“去買早餐去了!”她頓了下,“你是找金巧巧的吧?你自己進去吧。”
金媽媽平時總是絮絮叨叨的,如今的神情語氣動作卻不同以往。
桑沙注意到她的眼睛。
“金伯母,你的眼睛腫了。”
“哦。”金媽媽不甚在意的揉了揉眼,“過幾天就好了,你進去吧,我就不陪着了!”
見金媽媽拿出手機做出不理會的狀態桑沙只好點頭。
“那金伯母我進去看看巧巧。”
“等等!”
她忽然叫住。
桑沙的目光帶上詢問,“嗯?”
“跟她說,我讓醫生給她安排了三天後的手術。”
桑沙愣了下,“……好。”
病房裏的金巧巧正愣愣的看着窗外的樹。
桑沙喊道,“巧巧。”
金巧巧回頭,臉頰還腫着,然而卻露出牙齒朝她一笑。
“桑姐姐!”
桑沙拿出剛纔買的粥。
“皮蛋瘦肉粥喫嗎?”
“喫!”金巧巧用力點頭。
桑沙把湯勺拿出來,一切準備妥當遞給她。
“自己能喫吧?”
金巧巧嬉皮笑臉,“我是懷孕又不是手骨折了!”
今天她很坦然面對自己懷孕這件事。
桑沙坐到一邊倚着下巴看着她喫。
金巧巧喫到一半就放下碗。
“喫飽了?”
“嗯!”
桑沙把粥放到一邊。
“昨天……你媽媽有沒有說什麼?”
金巧巧沉默。
“……桑姐姐,我當初真的是氣急了才把什麼話都往外蹦,我現在都後悔死了!”
桑沙低頭,“可是現在後悔也沒有用了。”
“對了!”金巧巧舉手,“桑姐姐!你是怎麼知道我知道我媽媽這件事的?……不對,應該說你是怎麼知道這件事的?”
桑沙問她,“你能先告訴我,你是怎麼知道的嗎?”
金巧巧有些僵硬,“有一天,她在房間裏打電話我發現的……”說到這,她笑了起來,“你說說,她也不把電視打開!”
幹嘛要讓她知道這件事呢?
她一點兒也不想知道。
“什麼時候的事?”
“……大概上上個月的時候。”
桑沙點頭。
“那桑姐姐你呢?你是怎麼知道的?你每天來我家就是跟我待一塊,沒有什麼機會知道這個事吧?”
桑沙說,“金伯母說去美容院,但是她出門後的皮膚狀態跟出門前是一樣的……並且她每次都帶一套衣服出去,有時候沒帶,回來後也照樣換了一身衣服。”
金巧巧目光黯然,“你說說,我媽都一大把年紀了,怎麼還興電視劇那套呢?說老實話,我真沒想到出軌這個詞能安到我媽媽身上。”
金巧巧側頭看她,“當然不對了!”
桑沙揉她的頭,柔聲問,“巧巧,你覺得你爸爸怎麼樣?”
金巧巧癟嘴,“我討厭他,從小到大都是,他對着外人總是彎着腰一副獻媚樣,但是就會在家裏充老大!而且我一年根本見不了他幾次,有他跟沒有一樣!”
“那你的孩子呢?”
金巧巧頓住。
“你有生下這個孩子的念頭,對嗎?”
金巧巧的聲音就好像蚊子的嗡嗡聲,含糊不清的說道,“他還是一個小生命……怎麼能剝奪他來到這個世上的權利。”
桑沙有些好笑,這是看多了還是電視劇看多了?
她耐心的說着,“你爸媽那麼逼你,你也不肯說出那個男生是誰,想必也不會讓他知道你有他的孩子吧?”
“我自己能養活這個孩子,爲什麼要讓他知道?”
“那你不妨設身處地想一想。”她的聲音很輕,像是湛藍天空上的白色雲朵,治癒地不會讓人感到冒犯地。
“我們先不論你爸媽的態度,也不論能不能成功生下孩子的可用性,就只想,孩子生下來……假設她是個跟你一樣的女孩,一個小女孩,她能受得了沒有爸爸的存在嗎?”
金巧巧皺眉,“可是也不能就這樣打掉她啊!她還什麼都不知道!”
桑沙輕輕嘆口氣,“你見不了你在外賺錢的爸爸幾次,所以你怨他,可是一個小孩,在受夠身邊人看待異樣的眼神之後,她會開始逐漸怨恨起媽媽,怨恨她爲什麼沒有爸爸,怨恨媽媽……爲什麼要生下自己。”
金巧巧皺眉,“桑姐姐你不懂,這兩種性質不一樣!”
桑沙說,“成年人可以不在乎那些輿論,可一個小孩子不行,小孩子都是一張白紙,白紙上的顏色都由周圍環境做爲顏料來塗染。”
金巧巧似乎被這些大道理給惹惱了,側過頭去不再說話。
根本沒有人會理解她!
桑姐姐也不行!
“……我好像從來沒跟你說過我的事情,你願意浪費點時間聽我說說嗎?”
“你說啊!”
口氣有些衝,跟昨天氣急說出的話一樣。
桑沙的手臂放在一邊的桌子上,倚着下巴聲音放輕,“我媽媽沒有結過婚。”
金巧巧睜大眼,但是沒有轉回頭。
她垂着眼繼續說,“你也應該猜到了,我沒有爸爸……或者說我沒有見過自己的父親,又或者說,連我媽媽都忘記我是誰的孩子了吧。”
金巧巧驚訝面向桑沙,“桑姐姐,你……”
長長微翹的睫毛擋住了桑沙的眼,也一併擋住了她眼裏的情緒。但是可以看出,她沒有一絲傷感,只是淡淡的描述出一個事實。
“說實話,我很久沒有開口說出我媽媽這三個字組成的詞彙了。她叫桑青,我從小到大也一直喊桑青。幼兒園的記憶我有些記不清,記憶裏最清晰最開始的地方好像在小學三年級。”
“那時候很懵懂,好玩心也重,可是沒人願意跟我玩在一塊。後來我才知道,原來學校裏的人都認爲我是一個孤兒……家庭圓滿的他們理解不了,覺得沒有爸爸的我是個異類,剛好小孩都喜歡隔離其中一人,來對比他們的團結……”
“所以我就被隔離了。”
“一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