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天後,桑沙再次敲響了那扇門。
八樓702的黑門。
彼時,天氣有些寒冷。
不同於前幾次,這次的門過了很久很久纔開,桑沙足足敲了三次,間隔大概一分鐘。
門旁的陳託尼上次的好臉色不在,臉色異常蒼白,像是大病了許久似的。
身上竟只穿了一件薄衫。
“桑沙小姐。”
他還是那麼有禮貌的樣子。
然而看着他的外貌,桑沙覺得他的語氣裏彷彿也帶上一絲虛弱。
“你穿得好少,今天天氣不是很好,你不怕感冒了嗎?”
陳託尼笑了一下,讓她先進來,然後關上門。
說,“衣服穿的多了我不好工作,而且室內並沒有那麼冷。”
室內不是很冷,但也還是有涼意的。
桑沙一眼就看到房門口是敞開的,門口背對着的畫架不見了。
她不由向前走幾步,往房間裏望去。
房門的對面就是窗戶,窗戶是開着的,向屋子裏吹着冷風。
這個角度看過去,可以看到一張桌子,還有牀的一角,其他的便看不見了。
回過頭時看到陳託尼在盯着她看,她神情自然的問,“畫架你收起來了嗎?”
陳託尼笑,“顏料幹了我就收起來了。”
可是畫不是一個月前就好了嗎?
三天前來的時候畫還在,總不會一個月了顏料還沒有幹。
陳託尼接着說,“衣服我改好了,你過來看看。”
陳託尼走到門邊。
桑沙一轉眼就看到了。
現在還是白天,然而關着門,外面的光線照射不進來。所以依舊是開着白熾燈。
紅色的衣物在白熾燈下,一覽無餘。
裙襬的點點紅花綻放着。
看得出來陳託尼只是在幾處上做了改動,然而罌粟便不一樣了。
裙襬上的花朵真的變成了虞美人。
沒有罌粟的那份妖冶。
“針腳收尾我都做好了,但是我個人認爲,虞美人是比不上罌粟花的。”
桑沙問,“那接下去是需要做什麼呢?”
陳託尼微微一笑,“我希望你穿上它。”
桑沙上前,手即將碰到衣袖的一刻,樓下突然升起轟鳴聲。
“滴嗚――滴嗚――滴嗚――”
是警車的聲音。
陳託尼眉眼發白,催促她,“快!快把衣服穿上!還有五分鐘!”
“可是……”
“別可是了!!你什麼都不要問!抓緊時間換上衣服我們的交易就結束了!你可以要求楚霖爲你做一件事,不管是什麼,他都會答應!快去換!”
陳託尼的突然激動讓桑沙無暇顧及其他,她捧着陳託尼塞過來的衣服進了衛生間。
她幾乎是用了最快的速度換衣服。
可以聽到門外面的陳託尼在呢喃:我的魂……衣服的魂……衣服的魂……
衣服換完之後手握在門把手上忽而一頓。
她看到鏡中的自己。
不敢相信這是自己。
第一眼她以爲那是有人在看着她。
“桑沙小姐!桑沙小姐!桑沙小姐!!你快你快!”
託尼在門外喊。
桑沙不再猶豫,用力按下門把手。
門開了。
她走了出去。
這一連串發生的事情很急,她的頭髮很狼狽,美麗的衣服也有些凌亂。
按理說不應有美感的。
但是可能得多虧桑沙的性子。
她一直在盡力,她知道自己的目標就是聽陳託尼的話,她也聽了。
但是就像是局外人一樣,聽着警笛聲響起,看着陳託尼突然慌亂,感受着周圍漸漸凝固的空氣。
她只需要得到她想要的。
其他她都配合。
儘管狼狽不堪,不解其意。
也許因爲這樣,這樣妖冶的一件衣服,她竟然穿出了飄渺如仙者的感覺。
疏離、漠然、又有點恰到好處的煙火氣。
陳託尼呆住。
“爲什麼呢?爲什麼呢?我不要這個感覺……不要這個感覺……我不要我不要!”
他滿臉死灰。
緩緩呢喃,“難道……難道真的要前功盡棄了嗎?……不……不不對!”突然,他狂笑起來,上前抓住她的手臂感激道,“桑沙小姐!桑沙小姐!幸好你選擇了這個白色!幸好你選擇了這個白色!!”
這麼一瞬間,他就好像瘋了一樣,神經質的反問自己。
桑沙皺眉,反握住陳託尼,道,“託尼,警察是來找你的嗎?”
自從警笛聲響起,託尼就好像受了刺激一樣,行爲舉止好像是有另一個人格存在似的。
陳託尼咧開的嘴一頓,抓着她的手上用力,“桑沙小姐,楚霖不靠譜,他差點害了我,你必須多注意他!他就愛看熱鬧,只要他感興趣,他就去製造熱鬧!你一定要注意他!一定要!”
“砰!”
門突然被人從外面破開。
外面涌進來一羣人。
身穿警察制服的人朝陳託尼舉着槍。
“放下人質!不然我開槍了!”
陳託尼慢慢鬆開手,誇張的神情收斂起來,就像是變臉一樣,他微笑着回頭問,
“警察好,不過我是犯了什麼事了嗎?我只是跟朋友聊聊天,怎麼她就成人質了呢?”
領頭的隊長拿出搜捕令,“我們懷疑你是某起盜竊案的嫌疑人,現需向你的住宅搜查!”
陳託尼擺手,“你們儘管搜,我絕對是冤枉的。”
隊長手一揮,身後的人都雙雙分散開去掀那些布料。
陳託尼終於慌了,“你們不能公然損失公民利益,那些布料不能這麼動!”
然而他們怎麼會聽。
不過就是一些破布,有什麼好嬌貴的?
陳託尼愣,伸手捂住臉。
他們去了衛生間,去了房間,然而不管怎麼搜查,皆一無所獲。
但是隊長還是沒有收兵,這麼不依不饒的,甚至弄出莫須有的失竊案的由頭來,顯然事情不會是那麼簡單。
突然,從門口那裏開始,人員都朝一邊散去。
一個男人從中間緩緩走來。
這回換桑沙愣住了。
鹿離?
她不敢相信。
鹿離的眼死死盯着她,半響後笑開,“沙沙?你怎麼會在這裏?”
這聲沙沙明顯是咬着牙說出的。
可以看出,他氣得不輕。
陳託尼的心沉寂下去了。
他知道,這一天遲早會來,要說他剛纔還有些許希望,那麼現在什麼也不用想了,因爲他已經沒機會逃過。
隊長說,“鹿少爺,這裏並沒有任何異樣。”
顯然,他們是一起的。
鹿離不語,還是看着桑沙。
桑沙一頓,終於明白他的意思,提着裙襬緩緩走過去鹿離的身旁,只是經過陳託尼時,她微不可聞的碰一下他的手。
她到了身邊,鹿離纔回到正事上,冷着一張臉環顧四周,最後,慢慢走到門口旁的模特前。
模特身上原本是放着那件衣服。
後來衣服被陳託尼拿開了,它便全部展露在外。
鹿離看了片刻,說:
“她在裏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