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你當初爲什麼不當醫生?救人性命,受人敬仰。”蒜爆羊肉剛出鍋,香味便引的崔珏忍不住偷偷夾菜。
“師父,燙。”李胤一本正經的端走了盤子放在桌子上,坐在方桌前的二人登時雙眼放光。
少頃,回來繼續炒菜的他想想說道。“呃,大概是醫患關係比較穩定?”
崔珏默默爲醫患關係不穩定還沒空聚餐的陸之道點香。
“師侄啊,有醋芹嗎?”魏徵摸出一瓶自己釀的葡萄酒來,想就着醋芹喫一波,卻發現桌子上幾乎全是肉菜與糕點,水果。
“沒,我平時沒這愛好。來,咱不等陸之道了,咱先喫吧。”崔珏招呼李胤摘了手套落座喫菜,剛動了沒幾筷子,魏徵的電話鈴聲就響了起來。
他誠惶誠恐的拿起電話,本以爲是自家媳婦,沒想到卻是放三人鴿子的陸之道打來的。
電話對面是嘈雜的聲響,略有模糊。
“怎麼了?老陸你不來沒你菜了啊。”鍾馗湊過那張大臉去道。
電話裏響起陸之道的聲音,在風聲裏顯的格外單薄。
“玄成,我累了。爲什麼我做什麼都是錯的,我是不是就不該存在在這個世界上?”
他用衣袖抹了把淚,忍不住號啕大哭。“我只是想救人……也有錯嗎?”
手機從手中滑落,男子脫下白大褂縱身一躍,如同斷了線的風箏般墜落。
對面傳來沉悶的落地聲,門診樓下的人羣迅速聚集,他曾經的同事們擡着擔架將血肉模糊的他送去搶救。
被陸之道突如其來的這麼一出搞得,崔珏等人嚇的飯也顧不上喫,從地府直接開了鬼門聯通醫院停屍間,又從停屍間以自己最快的速度奔向急救室。
自殺在地府是重罪,鍾馗自殺之後,在維度,時間與外界完全不同的枉死地獄受了千年刑法,那些年的罰惡司事務全由崔珏代理,分分鐘累死鬼不解釋。
因此,崔珏只能把陸之道的名字在生死簿上加粗大寫,把死期着重改到幾年後,並且告知鬼差千萬別來。
沒辦法,爲了不加班,崔珏等三人也是拼了。
陸之道自殺的很突兀,崔珏只知道他是重度抑鬱沒吃藥就跳樓了。但他好好的一個樂天派怎麼就抑鬱了呢?當初神像被人帶回家都能面不改色去對方家蹭喫蹭喝的陸之道什麼時候患的抑鬱症?
遙想當年,朱爾旦跟人打賭,扛着陸之道就上了酒席,他還樂呵呵的跟人喝酒划拳。像他這樣的樂天派,遇見事情頂多抱着三人大哭一場被嫌棄後該拼繼續拼,怎麼就差點要下枉死地獄了捏?
崔珏十分鬱悶,十分不解,於是,三人在醫院停屍間十分歡快的看起了生死簿記錄。
清明節後的某天下午,心臟外科的專家診室內,陸之道正好看完上午的最後一個號,準備喫飯的時候,門口忽然又進來一名男子。
王帆波坐在椅子上說:“大夫,我是從外地趕來看病的。我家鄉的醫院拍彩超說那邊治不了我的病。”
陸之道上午已經沒號了,勞累至極的他一上午連水都沒喝上,肉體凡胎可經不起這麼折騰。
但是,這些東西王帆波都沒帶來,爲了不出現誤診的情況,陸之道只能讓他先回去,下午把東西帶來再來看。
專家號,一般比較難掛,人也比較多,時間到了還診不上是常有的事情,身爲天天加班,月月加班,年年加班的醫生,陸之道表示也很絕望。
這種情況大多數患者都能理解並且等待,未曾想到,他給一位重症病人還沒有看完,王帆波便又一次闖進來,還險些撞到病人。
脾氣一向很好的他非常有禮貌的請人排隊,沒想到人家根本不聽,蠻橫無理的要求陸之道先給他看,連續幾次闖入診室干擾問診。
本身晚上他還有一臺手術,時間不容耽擱,再加上泥人還有三分火氣,陸之道忍不住和王帆波爭吵起來。
拉扯中,王帆波根本不像有病的樣子,身體倍棒。
陸之道害怕他再傷到病人,生拉硬拽的將他送出了病房,回來繼續看病,沒想到他一頭撞向泛黃的牆壁,嚇的陸之道險些建議他去精神內科看病。
事後沒幾天,他剛連做完幾臺手術,累的快虛脫時,兩名警察以故意傷人罪在衆目睽睽下銬走了他,毫無尊嚴。
他被告上法庭,受輿論攻擊,醫院讓他停職反思一個月,好不容易翻案後他卻對自己熱愛的職業再也提不起興趣來了。
現在的他也是人,曾經的一腔熱血被人心弄寒,他再也不敢盲目幫助患者了,他並不想做農夫。
但是,樂於助人的本性是地府公職人員避免不了的,不久後,他還是傻呵呵的向患者推薦了一種低價高效藥,患者簽字同意。沒想到,因爲患者不遵醫囑亂吃藥,患者涼了。患者家屬亂搞幺蛾子,提着砍刀跑醫院來險些砍死他。
雖說家屬進了局子,但對自己職業,對自己本人越發懷疑的陸之道反而鑽了牛角尖。
醫生也不是神,醫生也不一定能治好所有病人,他們只能盡力而爲。但是,這個世界上有太多的人認爲交錢治病就必須要給治好,治不好就是大夫的錯。殊不知,大夫有時候也無能爲力。
醫院裏本身令人無奈的事情就特別多,再加上他接二連三的受打擊,沒人理解,網上輿論壓力太大,他失去了這份工作,被確診爲重度抑鬱症。
再加上當時他和地府聯繫不多,導致了他越來越想不開。患上抑鬱症之後曬出證明,本希望網友能停止咒罵,結果又被一大堆人罵矯情。
要是單網上的人罵還好,偏偏親朋好友沒一個理解他的,地府的同事還成天忙的要死。
這個時候,魏徵還在一邊講課一邊變成老爺爺的樣子捉鬼賺零花,鍾馗還在別的世界出差,崔珏還在商朝祭祀原址裏被骷髏追。
於是,得不到人理解,心理醫生都嫌棄他的情況下,他一時想不開,跳樓自殺了。
偏偏他趕的時間特別準,剛好趕在三人都在聚餐的情況下,幸好救回了一條命,現在還在重症監護室裏住着。
爲什麼,爲什麼每個人都在質疑善心的醫者,反而讓無禮撒潑的患者得意忘形。爲什麼每一次大發善心換來的都是一次次農夫與蛇的故事,他不明白自己做錯了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