筆趣閣 > 宋春歸 >第87章 五月人倍忙
    等和詵興沖沖的出去了,帳中其他一直沉默不語的各位將官都開始議論紛紛,其中一位軍官忙向种師道問道:“都統,這幫酸士慣會說大話,哪裏知道這兵馬之事?打仗的時候只是靠着俺們將士衝打在前面,是死是活可離他們心遠了。勝了,便是他們截下功勞,敗了,便一推六二五,都是俺們將士不用命。若聽這姓和的話,俺們可就苦了。”

    种師道閉目不言,半晌才睜開眼,對帳中諸人說道:“動手的說不過動嘴的,上面有童貫那閹人坐鎮,若我不順着這意思來辦,明日你等在這大帳中參拜的還不知會是何人。老夫老了,於這名利早看淡了,誰坐這位子,早不放在心上了。只是老夫既領着你們來到這裏,便要想着將你們囫圇領回去。將你等交給別人,老夫不放心啊。”

    說完這段話,种師道喝口水,才又說道:“那番軍兵寡將微是一定的,此番北渡,只當是領着孩兒們散散心,陪這些呆瓜們走一遭,只是老夫有言在先,從西軍大營處渡河後,各位都謹慎些,莫要吃了番軍暗虧。能打也不要衝在前頭打,不能打也要穩穩的撤,萬不能軍心渙散,自亂陣腳。誰若管不好自家手下,莫怪軍法無情。”

    此時帳中都是种師道一路帶出來的親信,种師道說話也沒有忌諱,帳中各人聞言,都是心中放寬,相對而笑。老都統還有糊塗,知道愛惜手下。實在不是他們不肯爲國出力,既是當了兵差,就是幹了賣命的營生,拼的是血勇膽氣,掙的是功名富貴。可這兩年先是從西北調到東南,平什麼方臘反賊,等打完了,功勞都被那些縮在城裏的官老爺們截了去,哪裏有他們的份?就說那一力擒了反賊方臘的韓五吧,還不是給那閹帥和那姓辛的二人貪墨了韓五的功勞,最後雖說有人向皇帝直言,爲韓五伸冤,可也只是賜給了一個從九品的承節郎。

    現在上面還有老都統頂着,若真個派下一個姓和的這樣的人來,上了戰場,如何死法都不會知道。還是聽老都統的,就當是陪他們走一遭吧。好在這姓和的,倒還不是伸手攬權的人,自己帶着自己的十幾個親信,平日裏倒也安分。好應付。

    各營將領領了种師道軍令,各自回營收拾,準備等中軍大帳下令後出發。

    最先忙碌起來的當然是和詵和親信獨立的一片營帳,和詵雖然是文人監軍,畢竟是大軍前線,手下親信也帶着些在雄州時的家兵武人,現在都正在給戰馬套鞍轡,鞍轡旁的挎袋裏裝滿喫食,人人都配上弓囊箭袋,還有一個年輕男子,專門爲和詵揹着書袋,裏面帶着筆墨紙硯,還有淨面用的毛巾、刷牙用的牙具,戰馬早已養的是膘肥體壯。

    剛纔還一臉喜氣的和詵,現在則在自己的營帳裏面發愁,手下親隨捧着的兩件衣服,一件是他平日慣常穿的青衣長袍,一件是剛剛從後勤官處領的甲冑,到底是穿顯得更有威嚴的甲冑出發,還是穿更顯得瀟灑不羈的青衣長袍呢?

    和詵爲馬上將要到來的出征好一番傷神:要瀟灑?還是要安全?

    其餘各營,則是如往常一般,看不出像和詵這裏一般熱鬧。餵馬的餵馬,巡邏的訓練,做飯的做飯,休息的休息,沒一個人閒着,又不知道在忙什麼。

    白溝河對岸,隔着好遠,一處微微鼓起的土丘上,便是耶律大石的營寨。正午時分的天空,格外湛藍,一眼望去一片綠色,遠處土丘上點綴着變成小點兒的各色旗幟,與一開始駐紮下來時一樣的寧靜、安詳。這隔着幾裏地的番軍營寨,更像是那番人放牧的車帳,除了偶爾的遠攔子出現在界河不遠處,向這裏觀望一番,又悄悄消失。

    种師道自己仍舊在帳中沉思,大軍渡河,不是一句話的事情,更有那來去如風的番人騎兵躲在暗處,就這樣大天白日的,像下餃子一樣幾萬大軍就下了河要過去,誰人敢保證剛渡過去一少半,就被番人騎軍衝殺過來,將立足未穩的宋軍殺入河中呢?

    种師道不是三歲兒童,也不是滿嘴之乎者也的和詵,若是輸了,他和詵只是個監軍,死在番人刀下的也不是他和詵的兒郎。那蕭幹身爲四軍大王,耶律大石更是番人裏罕有的能從漢人堆裏考取功名的,豈是浪得虛名?只因探的蕭幹空營而出,去往五回嶺方向,辛興宗便親率西路軍大舉過河,番人是靠着馬匹縱橫塞外的,幾十里路,說轉回還不是半個時辰的事?這辛興宗也是糊塗了,更不消說還要直取涿州這樣的蠢話了,番人兵力再不足,蕭幹兩萬人馬難道是喫素的?

    想到此,种師道反而更爲愛將楊可世擔心了,楊可世是被他勸說纔去的童貫手下,原是爲能讓楊可世在這內鬥中保全下來,楊可世膽大勇猛,只是不善與人鬥心機,讓他“投到”童貫門下,也是爲西軍留一個人才。可是現在看來,他是真的錯了,與番人第一戰,辛興宗竟然使要楊可世孤軍深入,如今蕭幹大軍接連西南而去,那楊可世孤軍一支,豈能僥倖逃脫。

    想那個被自己從已入軍中就喜歡的楊可世,那個楊大頭,怕是要被自己害了,种師道心中一片心酸。

    淶水大營,一排排白色帳幕立在地上,組成了營寨,營外散放着去了鞍轡的戰馬,在悠閒的啃着青草,營地更遠處纔有三三兩兩的騎兵不時掠過,整個營寨如一盤散沙一般。遼軍一貫如此,行軍駐紮時,不立營寨,不設望樓,只憑派出去的偵騎遠攔子警戒。所以大營顯得有些隨意,也沒有鹿砦、陷坑,只有營地中間的中軍大帳外面站着兩名奚人武士,這中軍大帳比周圍的帳篷更高更大,營帳外樹了一杆旗幟,旗幟上一個大大的“蕭”字。

    這是蕭乾的營帳。

    蕭幹,奚王,四軍大王,知北院樞密事,兼諸軍都統,此刻正在帳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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