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然到了深夜，戰王才一個人回了王府，一進門就一句話不說把自己關到了房間裏。
莫承趕緊匆匆跑到傾慕閣，凌喬依等得已經枕着胳膊睡着了，聽見通報“噌”地一下恢復了神智。
“王爺什麼表情？”
“王爺毫無反應，只是沉默地回了書房。”
沉默？凌喬依無奈搖搖頭，林青暮對東方漠的影響大的超出她的意料，沒想到堂堂戰王竟然還是一情種。
快步走到書房門外，一片漆黑，靜悄悄的。凌喬依看着門外的莫起投去了疑問的眼神，莫起點點頭，指了指裏面，搖了搖頭。
“鐺鐺鐺。”凌喬依敲了敲門，靜靜地無人回答。
“戰王殿下，傾城知道您在裏面，您要是不拒絕，傾城就當默認了？”
仍然一片安靜，沒有任何人搭腔。凌喬依默數“一，二，三！”直接伸手推門，沒想到戰王竟然鎖了房門。
凌喬依無奈地扶了扶頭，戰王之前可是從來不鎖門的，畢竟他的四大侍衛輪流守衛，王府裏又機關重重，可以說是萬無一失。只不過自己進了王府之後動不動就硬闖，戰王又處處讓着她以至於現在都開始鎖門了。
內力催動，猛的一拍，門栓“啪”地一聲從中間斷裂，凌喬依直接推門走進去，還順便關了房門。門口的莫起雖然也不是第一次見凌喬依這樣的舉動，仍然覺得驚心動魄，若是他們幾個，估計還沒動手就被戰王一掌拍到禁地去了。
房間裏黑漆漆的，甚至連戰王的呼吸聲都聽不到。凌喬依原地站了一會才適應了眼前的黑暗，隱隱藉着從窗外照進的微弱的月光纔看到戰王。他背對書桌而坐，似乎是盯着面前的畫作發呆。空氣中透着淡淡的紫檀味道，喬依看不清圖案，聞着味道也知道一定是林青暮的畫像。她的每一幅畫像，戰王都親自用價值連城的紫檀框裱。
兩個人誰也沒有先開口，沉默似乎是兩人之間的常態。凌喬依默默走到一旁，倒了杯楓葉翡翠。熱熱的茶水倒入杯中，瞬間飄出了弄弄的清香。
“晚上定然喝了不少酒，用杯茶水解解酒勁。”聲音極其溫柔微弱，凌喬依把杯子放在書桌上，現在後方不動。
仍然沒有迴應，只有弱弱的吞嚥聲。
“等下我叫莫起送些喫的過來。”
“不必。”東方漠直接拒絕，微沉的聲音聽不出一絲情緒。
“莫起，進來！”凌喬依突然放大了聲音傳他進來，看着慌慌張張畏手畏腳地莫起，“去，把你們王府最好的酒拿過來。”
“拿酒？”莫起一時發愣，多年征戰，戰王有着嚴重的胃病，極少飲酒，那些日子借酒澆愁他們也悄悄摻了泉水，凌喬依進府之後戰王更是滴酒不沾，此時聽到拿酒不免得懷疑了耳朵。
“皮猴子發什麼呆，拿酒去。”
“是！”聽到話中明顯帶着怒意，莫起立刻轉身跑去酒窖，甚至都忘了問下王爺的意思。這位小祖宗發了怒可真的是沒幾個人製得住。
很快兩小壇酃酒呈上了書桌，看了沉默的兩尊大神一眼立馬乖乖的溜下去。
凌喬依深吸了兩口氣，直接拿了兩個茶杯，拔開酒封倒酒，直到滿的灑出來才停手。
“嚐嚐酒味？”東方漠終於轉過身來看着面前的她。這兩壇酒是父皇作爲賞賜賞下來的，算算已經藏了近五十年，酒勁極大，以凌喬依的酒量，恐怕一杯都頂不住。
“怎得，王爺不敢？”
“本王豈有畏懼之物？”東方漠舉起酒杯，一飲而盡，醇香的美酒入胃，瞬間火辣辣地燒起來，竟然有幾分痛快感覺。
“甚好。”凌喬依端起面前的酒杯直接灌進了喉嚨，剛放下杯子就被嗆得直咳嗽，緩了緩神立刻又倒滿。
“先乾爲敬！”舉着酒杯的小手甚至還在微微發抖，帶着一副英勇的表情又吞嚥入胃，小臉紅紅。
戰王眼睛一眯，眨眼間空了酒杯。
凌喬依繼續倒滿，連着幾個回合，直到一罈酒空了。凌喬依明顯醉的不清，倒酒的手都端不穩，灑了一桌子，搖搖晃晃險些要跌倒。東方漠雖然神智清楚，可是胃裏早已發痛，額頭上都出了幾滴冷汗。
“戰王爺，可懼再飲一罈？”
“你已酒醉，還是罷了。”
戰王擺擺手，在喝下去這個丫頭明兒必須頭痛欲裂。
“東方漠，你這個懦夫！”凌喬依突然發出一聲怒吼，不止驚到了東方漠，門口的莫起都嚇得汗毛直立。別說這是凌喬依第一次直呼戰王的名諱，就算是整個京城，整個北燕，又有幾個敢這麼做的？
“你說什麼？”戰王直直地看着面前的東方漠，口氣中帶着濃濃的不悅。
“我說你懦夫怎麼了？”凌喬依站直身體，“喝酒你都不敢繼續，還堂堂我北燕戰神，不過都是噱頭罷了。你重情重義，可怎麼重到連邁出來的勇氣都沒有？”
戰王剛想發怒，聽着這話刺痛了心臟，選擇了沉默。
“你看，你連反駁我的勇氣都沒有。一年了，東方漠，就算你再難過，再痛苦也該走出來了吧？你是個男人，是頂天立地的男子漢，是所有北燕男兒心中的榜樣。她……她的離開是你的錯嗎？不是！那你在這裏難過什麼？難道這大千世界，你只有她一人而已嗎？”
“有多少人在乎你？莫起，莫承他們關心你，你的父皇母后關心你，哪怕是……哪怕是我哥哥，都在關心你。你有考慮一下他們嗎？”凌喬依走上前去，把他按到椅子上，拉着他的衣襟，“我小的時候，當將軍就是我的目標，我一生都在努力。可是有一次我父親帶着我去了戰場，我站在城樓上看着下方敵我廝殺，你知道我在做什麼嗎？我害怕地不敢動，一個人躲在城牆後發抖，我連爬回去的勇氣都沒有。我抖了好久，我都覺得我很廢物，我沒有本事做到我的目標。可是當我看見對方趁着我父親不備想要偷襲的時候，我都不知道哪裏來的勇氣射了弓箭，雖然很歪，但是給父親提了醒，保了父親的命。”
“不要怕，過程會很痛苦，你就像當時的我一樣啊，躲在牆後發抖，只想選擇逃避。其實邁出了第一步之後，就會發現一切都會水到渠成的。戰王，你已經有了充足的準備，要試着去放下了。去看看外面，好多人都在你的身邊，你從來……從來都不孤獨啊！”
高處不勝寒，只是因爲高處的王者總是忘記了低處的追隨者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