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多事情未必需要證據,言語上的煽動,也能直接改變人的站隊,尤其是這番言語很多方面的推理都是極具說服力的時候。
一身煞氣的鋸齒四兄弟此時的目光,無疑便已經選擇性忘卻了先前寒續與四齒的衝突,而是對向了啤酒肚男。
雖然並沒有敵意或者殺意綻放,但是這無形的對峙,卻已經代表事件的走向與先前發生了細微改變。
啤酒肚男目光篩過四兄弟,望着寒續那張被白口罩遮擋住的臉,忍不住再度搖頭,嘆息道:“好狡猾的傢伙,毫無證據的揣測,就把他們玩得團團轉。”
這一次,不等啤酒肚男下令,眼鏡男徑直站到了他的身前。
這甬道黑暗陰沉,燈光根本無法讓這裏光明如白晝,時間還是下午,卻宛如夜市。此時這裏匯聚着黑壓壓的人羣,更令這裏的氣息變得燥熱而厚重,宛如悶熱的酷夏夜晚。眼鏡男子的臉上,看得到一層汗水油膩膩的光亮。
他長得斯文,比起寒續來說都還要纖細,看起來弱不禁風,站在啤酒肚男的面前,好偌一根隨時可能斷裂的竹竿。
他面無表情地偏了偏頭,死魚眼一樣不會轉動的眼睛看着寒續,卻令後者心裏頃刻攀升出一股不祥的預感。
他扭了扭脖子,然後直接對着寒續走來,只是平靜的走,卻像是在打着戰鼓,一人而前,身後像是跟着百萬軍隊。
寒續心裏的不安之情不由自主地攀升,遠遠超過了面對四齒,甚至大齒的時候。
他看不出這眼鏡男的境界,但是他身上散發出的威脅意味卻遠超場間的任何一個人。
“你帶女孩先走,在外面等我。”
王眸眸想要拒絕,但是看到自己懷裏的小女孩,猶豫了幾秒之後還是點了點頭。“你小心。”叮囑之後,便轉身鑽入了人羣之中。
“我今天就在這裏將你打死,黑市裏的人也都不會多說一句,不會阻止。”啤酒肚男從懷裏摸出了一根魔茄煙,悠長地抽了一口。
他說這句話的時候,眼鏡男已經走到了四兄弟的身旁。
而眼鏡男的袖口中,滑出了半截雪白色的卡片。
二星玄卡!
“玄卡師?”
驚呼聲浪濤疊,場中一衆人大驚失色。
三大派系中,相對而言武師最爲常見,其餘兩大派系的武者相對較少,玄卡師更是三大派系中最爲少見的存在,沒人能想到這位其貌不揚的男子居然會是一位玄卡師。
三大派系的武者不能說誰比誰高貴,但是向來物以稀爲貴,加上玄卡師展現出來的與衆不同的力量,這個派系的武者便無形之中成爲最令人羨慕與尊敬的存在。
四兄弟的面色爲之一凝。
鋸齒四兄弟的位置,攔在了眼鏡男的身前;眼鏡男擡着頭冷冷地望着大齒,示意他讓路。
大齒面色糾結,其餘三兄弟的目光也落在了他的後背上,紛紛將選擇權交到了大哥的手裏。
場間的關係無疑有些詭異,原本寒續是對着鋸齒五兄弟中的老四出手,與他們撞上樑子,現在的事情卻變爲啤酒肚男這一方與寒續撞出了火焰,戰力強悍的鋸齒兄弟反而成爲了中間飄擺的不倒翁。
“你們是我花重金買的人。”啤酒肚男這句話,便是在提示他們四人,做出更加正確的選擇。
不過大齒卻並沒有讓路,依舊橫亙在兩方的中間,在沉思什麼。
他們與啤酒肚男本身就沒有太多的信任關係存在,寒續先前的話語,無疑在他原本秋波不起的心湖之中砸出了久久難息的潮。
“這是我與他之間的恩怨,已經了了,先生本意是替我們出頭,沒必要再勞煩先生。”大齒沉默了良久之後,擡起頭看着啤酒肚男,心平氣和地說道。
“他先前那番話是在污衊我。”啤酒肚男吐出一口長氣,一位跟班端了一根凳子過來,他悠閒地坐下,“區區低等民,污衊高等民,是死罪。”
大齒頷首,道:“我也惱怒他的做法,他更是打傷了我的四弟,不過他身份未知,先生也有要事要做,此事不如就此了結。”
啤酒肚男微笑,道:“沒想到威風堂堂殺人不眨眼的大齒,居然如此大度。”
大齒道:“只是沒必要,今日本是我幾兄弟離開這地下拳場,迎接另一個人生的日子,卻沒想到會出現一些別的岔子,離開之前,不想給黑市制造麻煩,先生費心了。”
啤酒肚男臉上的笑意似乎滲透出了面具,他撣了撣菸灰,沒有回話,看着寒續道:“三言兩語便讓自己解圍,讓本來對你動了殺意的四兄弟抹平殺意,你的確有些本事。”
寒續沒有回話,瘦削男子手中的那張雪白玄卡,令他此時的心情開始變得無比地警惕。
事實上而今的局面,並不是寒續的本意,他說先前那番話要看的局面並不是這樣一個局面,現在事情的變化他自己也有些捉摸不透。
他對武者這一行業的境況十分了解,也很清楚這些年的交易發生狀況到底如何,高等民買低等民不是什麼罕見的事情,不過大多都是買來作爲下人,或者是作爲勾欄場所的廉價服務人員,亦或是其餘廉價勞動力,但是買低等民武者還是太罕見了,尤其是像啤酒肚男這樣明顯財大氣粗的男子。
他身邊能夠跟着這樣一個至少中等品階的玄卡師,也是說明了這一點。
寒續很確定自己的猜測沒有錯,他看自己的目光極其古怪,像在看獵物一樣,他買鋸齒五兄弟,絕對是要做什麼見不得光的事情。用武者來作爲實驗,進行某些研究是極其變態的事情是很大的可能,而寒續對此類行徑的厭惡甚至是仇恨,因爲個人原因,高到了別人所無法想象的程度;即便不是什麼實驗,也絕對是令人髮指的事,不便於僱傭武師去做的事,現如今看來,他對於鋸齒五兄弟明顯也有隱瞞。
寒續正在思索的時候,大齒轉頭對着寒續無比寒聲地說道:“你打傷我四弟,是因爲我四弟有錯,我大齒是否分明,今天又是我幾兄弟離開地下的日子,所以饒你狗命。”
“先生,就這樣吧。”大齒再對着啤酒肚男認真道。
啤酒肚男的煙抽得很快,只是這麼短的功夫就已經燃到了盡頭,空氣中滿是這香菸的獨特香味。啤酒肚男把菸頭丟到了地上碾息,對於現如今這個局面微微搖頭之後,然後極爲無奈地打了一個響指。
眼鏡男扭了扭脖子,像在把別人的脊椎骨擰斷,繞有深意地看了一眼寒續,而後往回走去。
他走出了幾步之後,原本平靜下來裏的場間,空氣忽然暴躁了數分,地面上突然發出了塔塔的聲響,像是幾尊大象在此地急行,而空氣似乎變得堅硬了起來,颳起的風都像木屑一樣刺人。
眼鏡男的腳步豁然站定,他身後數道勁風撲背,梳得一絲不苟的頭髮被吹得往前倒飛,而他的身影也第一時間雷霆轉身。
四兄弟中的三人伴隨場間頓時炸響的驚叫聲,已經暴掠到了眼睛男的面前,狂暴的攻勢向他而去!
一把飛刀從揹着老四的老五的身上飛出,刺向了甬道牆壁上方的電箱,整條甬道霎時陷入了徹底黑暗之中,變成了地獄!
“啊——”西裝男尖叫出聲。
不見五指的黑暗之中,暴亂霎時成形,人羣鼠流亂躥。
寒續的身影,也第一時間而動,跳到了一家店鋪的房頂上,下方便是逃躥的人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