筆趣閣 > 卡焰 >第二百一十六章:真假
    ……

    ……

    黃昏底下,寬闊而因鮮血與屍體佔據反而顯得擁擠的馬路上,原先壯闊的戰鬥,現在變得淒涼,就如同此刻的天色,即將要拉上一張名爲黑暗的大幕。

    李青洲身上有數十道刀傷,獨剩右臂的他,這根手臂上全是傷痕,彷彿也要廢掉,然而就是這樣一隻手,還死死地握着手裏緊湊的刀。

    古道的情況同樣糟糕,身上佈滿了一個個青紅的掌印,渾身上下,更都是泛着難以形容的油脂光芒。同樣身受重傷,不過他卻是在大笑,笑得很有底氣,很是猖狂與暢快,身上的每一寸肥肉都在發出韻律的顫抖,而看向李青洲的目光,則飽是譏諷。

    他自信的根源便是,這場戰爭的勝負已經分了出來,天火會數百人的隊伍如今只剩下幾十人還在孤軍奮戰,而泱泱天火會的隊伍在將惡人流的殘餘勢力淹沒般的方式消滅,來自惡人流的淒厲的慘叫聲和血肉被刺穿的聲音,像是鋼琴曲一樣奏響。

    滿身都是血的李青洲還在砍殺,但是他已經殺不動了。

    這是一場無法勝利的戰鬥。這是一場,已經無法勝利的戰鬥。

    “殺!”

    四道穿着雪衣鬥甲的身影,手中握着銀色的鎖鏈朝他廝殺過來,他的後背,也有好幾位天火會成員持刀而上。

    李青洲握刀的手都在發抖,殘缺的刀身一如他殘缺的身軀。和黃昏一樣昏黃的眼裏,望着一道道黃昏底下凶神惡煞的影子,第一次出現了真正意義上的絕望。

    “就這樣完了?”

    他把緊了刀身,往後方一捅,那位天火會成員的身軀便被一刀捅穿,早就染滿了鮮血而毫無光澤的刀身從他的後背吐露出來。

    另外幾位成員野牛一樣殺了上來,還有更多的成員在他身後,蜂擁而上。

    像是饑荒年代的惡狼,在蠶食瀕死的猛虎。

    ……

    在李青洲幾百米外的那一處,白琉衣渾身都是血,跪倒在地面,染滿了紅血的白色的作戰衣宛如入葬的白綾,垂到了地上。

    她好似隨時都會走向死亡。

    就是她身旁地上,躺了三具穿着雪衣鬥甲的屍體,十來具普通成員的屍體,襯托之下他好像是從死人堆裏爬出來的一樣。兩大堂主之一的戴宗瞎了一隻眼,模樣狼狽淒涼,而血紅則好偌一具燒焦的喪屍。

    他們都已經重傷,他們無法相信這個看起來柔柔弱弱,甚至還有仙女般美感的女人,居然能將他們天火會如此多人的圍殺部隊所砍殺成這樣的的樣子,並且直到這個時候都還沒能將她拿下!

    血紅是對這一切最難以置信的一個人,因爲他和津天很像,有着幾乎相同的驕傲,有着幾乎相同的自狂,然而眼前荒誕的一切就像是從他心裏碾過的火車一樣,將他的所有驕傲都給碾碎。

    “你再掙扎也沒有用!我天火會贏了!你還能撐多久?!”血紅冷聲地說道。

    天火會已經取了戰鬥的全面勝利,接下來就像是風捲殘雲式的收尾,很快惡人流的人就會被他們全部解決,而更多的人手也會支援到他們這裏。她沒辦法殺死他們,她也沒辦法從這裏脫身逃走,她會死在這裏還是無法改變的事實。

    白琉衣很清楚這一點,不過她的面色還是沒什麼改變。

    沾滿了天火會成員鮮血的手輕輕地拍在了身側一面被她硬生生折毀的血滴子上,指甲壓上尖銳的刀尖,以此來讓自己保持清醒。

    而後她擡起頭望着血紅,手掌緩緩地握攏。

    這就是她的態度。

    “好,我成全你!”血紅咳着鮮血,揮手下令。

    ……

    天火教主口中在不斷地呢喃,望着寒續帶血臉龐上那絲微笑,身上已經沒有什麼皮膚可言的王劉風,顫抖的身體其顫抖的頻率也變得更猛烈了一分。

    寒續捂着自己胸口處的傷口,感知着自己的體溫正在一點點的消失,不過粗淺的判斷,他知道這並不會在短時間內讓自己死去,所以他沒有去理會,而是用手肘撐着地面,艱難無比地爬了起來。

    精神力現在是真正意義上的枯竭,他沒法再動用任何一張玄卡,整個人的腦海也昏昏沉沉,恍惚萬分,體內元氣所剩無幾,身體上的傷勢更是讓他整個人看起來都和一個死人沒什麼區別。

    只不過,他還能站起來,而天火教主王劉風,卻是如同將死之人。

    目光熾熱地望着趴在地上,有如一堆碎肉,可是還殘留着生命的天火教主,自己整個人的手掌都因情緒而顫抖,將手臂上的孔洞中流到手掌上的鮮血都顫飛了出去。

    此時此刻,寒續想起了很多東西,柳倩文,劉嬸,唐可心,自己收養的六個孩子,明月街所有無辜的街坊……所有人都從自己的腦海之中一一浮現,整個人如同一臺運作的電影放映機,將所有的美好以及被撕毀的美好從眼前放映而過,而這一切,讓他的神情慢慢地變得肅穆起來,渾身的鮮血,更加顯得鄭重和悲慘。

    此時這個場景,與當日天火教主使用出“天火降”的畫面何其相似,那時候的自己,也像他現在這樣無助,彷徨,恐懼……

    他幻想過很多次這個時候的畫面,但是他自己此前幻想的時候都覺得不夠真實,殺死天火教主這件事幾乎是他這些年做過最大的一場賭博,他自己也無法想到,他居然真的能贏。

    想贏是執念,能贏,卻是幸運了。

    所有的情緒在他腦海之中緩緩幻滅,情緒迴歸場間的真實,他一步步往前,機械地走去。

    遠端還在廝殺,但是卻不在他們的視野之中。這場從頭到尾只屬於他們二人的戰鬥,隨着他腳步的走近,天火教主混沌的腦海之中,清晰地意識到結局已定。

    啪嗒——

    指縫中虛虛捏着的玄卡落到了地上,就如枯死的樹葉。

    寒續站到了王流放的身旁,如同死馬旁的老樹。

    黃昏的昏光照耀,屋頂之上的兩道立臥剪影,頗爲蕭索。

    “你……不可以……殺我……”

    “我是王族……王劉一脈……你不可以殺我……”

    “你殺了……我……也不能阻止……我的下屬殺死……你們。”

    “我……我……我才能阻止這一切……”

    他已經不能用嘴來形容的“嘴”,說話的時候都帶着血沫,粘稠的血液在他的嘴巴上拉出兩股血線。

    淒涼無比的畫面,沒有牽動寒續半分的惻隱。他也沒有回答他任何的話,只是轉頭看向了遠處。

    黃昏當中,一個約定中的人影,從遠處走出,巷道之中的陰影裏還有一半披着晚霞,他就像帶着雲彩從場間走出來的萬般震撼人心的魔鬼,是這片戰場寒續要走的最後的一步棋。

    這道人影,穿着天火教主的綢緞教服,臉上蒙着鐵面具,在鐵面具的遮擋之下,看不見面容,可是單從其外形看起來,就與往日示人的天火教主一模一樣,彷彿就是同一個人。

    然而天火教主就躺在這裏,這道人影當然不可能是他。

    王劉風循着寒續的目光,怔怔地看着這道身影的出現,看着他爬上距離戰鬥街道最近的那棟樓房,猜到了事情的發生,他發出了不可置信的呻吟。

    不過這一切不是他所能改變或者阻止。

    ……這道身影,迅速地站到了樓頂之上,似乎是在反覆地深呼吸,而後才遙遙對着寒續頷首。

    寒續勉強地笑了笑,猜得到他也有些緊張,畢竟這樣的事情還是太挑戰神經,就算讓寒續自己來做這件事,也辦法完全地就將自己的情緒調整好,只能遙遙對這位自己其實也陌生的男子點了點頭。

    不過寒續知道應該沒有問題,因爲當他看到這道與天火教主一模一樣的身影出現的時候,他的心臟不禁都緊了緊。他都如此,何況此時此刻遠端戰鬥得頭昏腦漲的各位?

    “他……不是我……你休想……”

    “你知道嗎?”寒續看着那道身影,然後轉頭看着真正躺在他腳邊的天火教主,“你用面具,用變聲器,唯一知道真正天火教主是誰的,只有任厲,你只要不能來阻止這假的出現,那麼假便是真。”寒續臉上終於露出了一絲欣慰的微笑。

    只見“天火教主”站到了天台的邊緣,低頭望着這已經爆發到末期的戰鬥,而後用他那與天火教主一模一樣的聲音冰冷道:“全體住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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