單單一個震驚一詞已經沒辦法形容他們現在的心情,那種無以復加的洶涌情緒和觀念衝擊,已經把他們所有人的腦海,都衝擊得一片空白。
“怎麼可能……”林鎖秋佝僂的身子都不禁不受控制地繃緊,一雙長年累月與靈藥打交道,精準無誤從來沒有失控過的手,都在不住的顫抖,一些奇異的細微藥物粉末,不斷從指間揮灑出來。
是的,怎麼可能,所有人的心裏,乃至於寒續和白琉衣的心裏,都是這四個字。
高等品階的學生,怎麼可能能戰勝泰斗境?而且這還不是普通的泰斗境,是神風聯邦無人不知無人不曉的地陵行省第一劍師!泰斗境最強劍師——劍魔兆伽!
劍魔,兆伽,聖上身邊最忠誠的強者之一,和白帝同時代的人物,居然被一個高等品階的學員,一劍轟倒?!然後成了要挾他們的工具?!
作爲本次追捕的總指揮,也是一名宗師境武師的何眉,兩條在面對軍中試煉,被炮彈對準眉心時都沒顫抖過的腿,這時候好像頓時被人抽走了骨骼一樣,忽地一軟,噗通坐到了地上。
……白琉衣的俏臉上,每一根細微的絨毛也都在微涼的風中輕輕地顫抖,她茫然地雙瞳,癡癡地盯着寒續。
場間兆伽釋放出來的那些黑色霧氣已經開始慢慢消散,讓此刻眼前的畫面變得更加清晰而真實。
意識這才從慢慢從死亡的結界中脫離出來,她輕微抽動了下在兆伽一劍之威中面對生死而麻木的身軀,低下頭看去確定並沒有劍痕,再擡頭看着寒續,就連她都覺得不可置信甚至沒能回過神來,可是這一切的畫面卻是這樣的真實,真實地她提醒着她,這不是夢境。
她忍不住嚥了口唾沫。
……純鈞劍就插在劍魔的胸口,劍魔似乎還存着微弱的鼻息沒有死亡,然而卻也已昏厥,地上是一地黑得冒着粼粼油光的血,如同足以引燃這片天地的石油,在慢慢朝外擴散。
而這些血液,讓這本就存在黑礦的黑色土地,彷彿被毒液侵蝕一樣,漆黑到了數分米之深的地下。
寒續跪在劍魔的胸口,單手握着劍,自己的腰間也不斷地有鮮血漫出,染透他身上已經髒亂不堪,滿是破口的虛門黃色作戰服。
他呼吸極爲粗重,頭上汗珠滾滾,自己也是隨時都可能昏厥的人,然而此刻的畫面卻是讓任何人都真正意義上地不再敢靠近,也讓任何人看他的視線,都再也與之不同。
他的確是滅世主,因爲這一刻,他真的滅了很多人眼中,一直以爲自己纔是主角的世界。
……
“琉衣,開車。”
三卡同施外加上凌風神譜的運轉,給寒續打開了“卡武道”一條嶄新大門的同時,也把他身體裏所有的精神力還有元氣,甚至是體力,都給壓榨得一乾二淨。
寒續身體內部滾燙無比,剛纔那第一次問世的斷元光線在阻斷了劍魔不可一世的力量的同時,也深深灼燒了他的經脈和**,寒續的聲音都變得沙啞。
守衛在軍車旁的軍人,望着這位即便是狼狽到了極點,可是依然不敢褻玩的白色花朵過來,竟然全部不由自主地後退,將這輛汽車讓給了她。
白琉衣駕駛着這輛軍車,滿是鮮血且乏力的手,仍舊牢牢地抓住方向盤,迅速而穩定地倒退到了寒續的旁邊。
寒續艱難地起身,將這尊神玄帝身邊最重要的武師之一,也是聯邦巔峯的強者丟到了車的後排,然後自己也坐了進去。
而他的右手,從頭到尾都沒有離開過純鈞劍的劍柄。
沒有人敢動,即便是泰斗境械師黃秋豪之流,也都是瞪大眼睛,毫無作爲地看他做完這一切。
而後眼睜睜地看着汽車發動。
白帝是個無形的威脅,嚇不到兆伽,可是卻嚇到了那些人。而兆伽的命是更有形的威脅,對於他們這些膽量還不足夠到無謂生死,更不敢承擔比自己的生死更沉重的責任人,會產生更爲巨大的畏懼。
車內,寒續無聲地吐出了一大口滾燙的血,右手握劍,左手則死死捂着自己腰間的傷口。
白琉衣也吐出了一大口血,鮮血悽然地撲在了方向盤上,不過她也堅強地沒有吭一聲,仍然穩穩地駕駛着這帶着他們自由的鐵皮疙瘩。
兩人都瀕臨死亡,在這油綠色的鐵皮包裹下,抒發着劫後餘生的疲憊而沉重的喘息。
軍方厚重而鐵血的越野汽車沿着峽谷往外,根本沒有在意層層疊疊的汽車組成的包圍圈,宛若一頭叛變的公牛,橫衝直撞地撞開了其餘的橫攔的汽車,而後以最快的速度,朝着南方駛去。
這段峽谷裏,所有人都仍然保持着沉默和震撼,所有人彷彿都成了峽谷中無人問津而孤獨生長的草木,好偌癡呆地看着他們的汽車駛遠,慢慢地消失在了山野的邊沿。
一騎絕塵。
留下峽谷一地的殘血,和寂靜。
……
從兆伽決心殺白琉衣,到寒續他們離開,不過是幾分鐘的事情。
只是幾分鐘的事情,又久得所有人的身體都沉重而麻木,剛纔還暖和的早風,彷彿也穿過了整個秋天,帶來的了寒冬的凜冽。
何眉跪在地面,劉賀就站在他旁邊。
這位調查處官員的兩條腿雖然沒有像何眉一樣發軟而跪下,卻也像風中晃動的即將枯死的樹枝一樣不停地顫抖着。
“何上校……”不知道哪位軍官率先回過神,朝着這位面色白得彷彿已經能看到沁出來鹽分的臉,微索着聲音喊道。
何眉喉嚨蠕動,嚥下了一口自己憋出內傷而漫上喉嚨的血,慢慢地擺了擺手,用近乎沒有一樣的聲音道:“通報上級,嫌犯逃走,劫持了劍魔,去往南方。”
說完,他彷彿是剛剛學會走路的人,艱難地站起身,蹣跚着朝着後方走去,格外頹然。
他腦子裏響起來的,是陛下傳達下來的命令。
他忍不住苦笑,因爲他想過自己各種各樣的人生,但是從來沒想過現在這一種。站到他這樣的高度之後,看問題就更是隻會往上看不會往下看,怎麼都沒想到,自己居然會栽在這麼不起眼的一個年輕學生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