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風習習,在薄薄的晨霧中,新的一天開始。
李小桃一如往常,一大早去給林地主幹活,穆九去河邊洗漱回來,穆宏利已經開始在蹲馬步。
“宏利,姐姐今天要去鎮上,你自己在家要小心一點,有事就去一帆家裏。”
“我知道了姐姐。”穆宏利很懂事,沒有鬧着讓穆九帶他去鎮上玩玩,“我會看好小毛的。”
小毛?
穆九眉頭一皺,“誰是小毛。”
“就是小狗狗啊,我給它起的名字,可愛吧。”
穆九,“……”
可愛?
狼崽子長大了,一定會嫌棄!
好吧,小毛就小毛,反正嫌棄它也不會說話。
“別抱出來被人看見。”
“我知道!”
穆九吃了飯,準備厚着臉皮去請林長生幫忙,卻見林老狗夫婦趕着牛車往她這裏來。
林老狗真名叫什麼很少有人知道,只知道他小時候多病多災,孃親說狗子好養活,便稱呼他小狗,沒想到之後他還真的開始好起來,再後來年紀大了,便被孃親稱呼老狗,把小狗的名稱給了他兒子……
林老狗是村裏爲數不多的養了牛的人家,並配備了一輛牛車。
牛車在門口停下來,林周氏跳下車,很熱情的招呼穆九,“有人拜託我們前來,東西在哪裏,伯母幫你搬。”
有人?
誰?
穆九腦子第一時間浮現出林長生的名字,只有他知道她這裏有藥材。
再仔細一看,林長生平時趕的也是這輛牛車。
穆九秒懂,回去把千金藤搬了出來,“謝謝伯母!”
“說的什麼話,你不嫌棄伯母的牛車慢,還給伯母生意做,伯母應該謝謝你纔對。”
穆九猶豫了一下,忍不住問道,“那人怎麼說的?”
林周氏一愣,“那人?哦哦哦,他說今天沒空,我們自己跑你會多給三文錢的路費,唯一的要求是讓我們不要跟別人說起你裝的是什麼,去哪裏。”
穆九點頭,沒想到林長生糙漢子的外表下,有着如此細膩的一顆心。
所有的千金藤裝上車之後,穆九去把小毛從揹簍裏拎出,把靈芝放進去,細心的用破衣服包好。
上了牛車,與林周氏並排坐在車板上。
林老狗吆喝着把牛車趕起來。
“你揹簍裏裝的是什麼?”林周氏好奇。
“沒什麼,想到回來要買些東西,就帶去了。”穆九沒有告訴林周氏。
她沒必要事事透明,何況,這些事除了穆宏利,她連李小桃都不說。
就怕那天穆喬勇上門來,李小桃一時心軟,告訴了穆喬勇,引來無窮無盡的麻煩。
“看你們娘仨的日子好一些,伯母也替你們開心。”
“謝謝伯母。”
“你這孩子,怎麼那麼客氣,伯母沒什麼壞心,你家的事,你懂的,沒人敢管,現在你們單過了,伯母也就敢多走動走動!”
“我知道,家家有本難唸的經。”
不管林周氏說什麼,穆九都謹慎的回答,既不得罪人,卻又讓人覺得她容易接近。
她不想以後的日子陷入村裏的是是非非之中。
說了幾句,林周氏自討沒趣,便沒有再問。
一路安靜的到了萬寶鎮,穆九隨意的報了陳氏醫館的名,林老狗便熟門熟路的把牛車趕到門前。
穆九利索的跳下車,進了醫館。
陳大夫正在給人開方子,見到穆九,眼前一亮,“姑娘!”
“陳大夫好!”
“你來得正好,你幫我看一看。”
穆九順着陳大夫的目光看過去,便見一個面黃肌瘦的女子坐在排隊等看病的凳子上,頭壓得很低,看起來很難過的樣子。
“怎麼了?”
陳大夫欲言又止,倒是女子身邊坐着的男子先說了話,“你會看病?”
“一點點。”
“你給我娘子看看,她……”吞吞吐吐。
穆九掃了一眼周圍的男人,頓悟,“你們等一會兒,我先把東西拿進來。”
“好!”
穆九把所有的千金藤都搬了進來,陳大夫讓藥童稱了重量,支付了穆九一兩零一百五十文錢。
穆九細心的把銀子貼身放好,又把銅錢放入口袋中,這才走近剛纔的女子,近距離看了她一眼,便了解了幾分,回頭問了陳大夫,“你家有後院嗎?”
陳大夫很信任穆九,對藥童說道,“你帶姑娘進去。”
穆九又對剛纔的女子說,“你跟我來吧!”
她看向身旁的男子,得到肯定的回答,才羞答答的看着腳尖走路,跟在穆九的身後。
穆九看她走路的
姿勢,基本可以確定她的情況,對她身旁的男子說道,“你也一起進來。”
半開放式的屋子裏,一張四方桌子和兩把椅子整齊的擺放着,桌子上擺着一個給病人診脈用的小枕頭。
“坐下吧。”
穆九摸了女子的脈象,責備的看向男子,“你是她丈夫吧。”
男子點點頭,“正是。”
“想必不用我說,你們也心裏有數。”
女子幾乎把腦袋彎到肚子裏去,低着頭,聲若蚊蠅,“我……”
饒是臉皮比較放得開的男子,此時也紅了臉,“我……”
“你不想她以後長期被病魔纏身,就三個月內不得同房,三個月以後,也要注意減少次數,不然她這病還會再犯。”
上輩子雖然沒有成親,但她接生過很多孩子,夫妻之間那點事早就瞭然於心,在說起病情的時候,沒有半點的不好意思。
這對夫妻尷尬得嗯嗯了幾聲,便低着頭不敢出聲。
“出去吧,我去給你們開方子。”
要不是顧忌這兩人,她直接在前堂就說了!
到了前堂,穆九找陳大夫要紙筆,刷刷的寫了方子。
陳大夫想看又不敢看的樣子,一直在穆九周圍打轉轉。
穆九自然知道:一般醫者的方子都不外傳,怕別人學會了搶飯碗。
不過她無所謂,有很多病例不是固定的方子,細微的東西需要加減藥材,這些方子讓陳大夫學了去,能造福這萬寶鎮的百姓,她也開心。
“想看就看。”
陳大夫得話,便湊了上來,目光被方子上的字牢牢吸引住。
眼睛睜得大大的,張着嘴巴半天說不出話來,等穆九把藥方給了藥童,讓他去抓藥,陳大夫才闔了嘴巴,連聲讚道,“妙!妙極了!”
“以後遇上這樣的,陳大夫可以自行開方,注意病情的淺重,酌情加減用量和藥材。”
穆九的話等同於在傳授醫技啊!
陳大夫喜出望外,連連道謝,“謝謝姑娘!謝謝姑娘!”
穆九挺直身板,“好說。”
哪怕沒有故意爲之,不喜多言的她看起來也自帶神祕氣場。
陳大夫暗自慶幸當初沒有輕視穆九,而是以禮相待。
“姑娘……”陳大夫欲言又止。
“什麼事?”
“我……”
“何事?”扭扭捏捏!
陳大夫漲紅了臉,“姑娘可不可以教小可幾招?”
爲了學習幾招,小可都出來了!
怕穆九不肯似的,不等穆九回答便匆忙的說道,“姑娘當小可沒說。”
“拿來吧。”
陳大夫喜不自勝,連忙跑去把之前做的病例記錄拿出來,態度恭敬的雙手奉上,“謝謝姑娘!”
穆九接了病例,走到藥櫃旁的椅子上坐下,認真的翻看陳大夫之前做的記錄。
“姑娘的揹簍我幫您放好。”陳大夫很殷勤。
穆九不放心,便婉拒了他,“拿一支筆來。”
藥童動作迅速的把筆送過來。
穆九接過筆直接在陳大夫做的記錄旁,寫了幾行小字。
陳大夫越看,那一雙佈滿皺紋的眼睛越發亮,彷彿看到了什麼大寶貝。
在京城,穆九接觸到的疑難雜症比這些病例複雜得多,只用了一刻鐘便把所有的病例做了註解,然後還給陳大夫。
陳大夫如獲重寶,小心翼翼的把病歷本收入懷中,連連道謝,“謝謝姑娘,姑娘能不能收小可爲徒?”
穆九漫不經心的瞥了陳大夫一眼,眼光冷了下來。
陳大夫意識到此話不妥,連忙解釋,“對不起姑娘,小可沒有別的意思,只想着第一次見到醫術這麼高的大夫,想多學一學,以後能多一門生存的手藝,還可替更多的病人治療,一舉兩得。是小可欠考慮了。”
“不怪你。”換做她,遇到醫術比自己厲害又肯教幾招的高手,也會忍不住找人切磋。
陳大夫一直把她當做世外高人,有拜師的想法無可厚非。
但她不想收徒。
陳大夫見穆九沒有生氣的意思,鬆了一口氣,“是小可魯莽了。”
藥童把藥抓好,送走了那對年輕的夫妻。
藥鋪裏沒了外人,穆九便把揹簍放下來,把破衣服打開,“陳大夫可要這東西。”
陳大夫雙眼發光,激動得嘴角一直哆嗦,半天才回過神來,“這是個好東西啊!”
穆九心中有幾分瞭然,重新把靈芝用破衣服包起來,“陳大夫要嗎?”
陳大夫興奮的點頭,又搖頭,“你這好東西少說也有百年,百兩銀子起步,小可買不起。”
穆九早有心理準備,這個地方太小,有錢人不多,有錢的也不一定捨得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