穆九覺得太殘酷了。
以前不是沒下過毒手，但他們都做過惡事，都是一個人，最多幾個人。
這兩爐藥品起碼能供應上千人，而且他們都是身不由己的士兵，立場不同，並沒有做過什麼惡事。
可現實就是這樣，不是你死就是我活，就這麼殘酷！
林長生握住穆九的手，“別想了，這件事交給我。”
“嗯。”
穆九心情很沉重。
“我以爲皇宮外的世界好得很多，但沒想到，到處都一樣。”
林長生握着她的手，更緊了，拉着她往倉庫外面走，一直到暖暖的陽光照射在她的身上。
他低聲輕語，“有人的地方就會有江湖，南羅國先挑起這場戰爭，我們別無他選。”
穆九豁然開朗，是呀，錯不在他們，要怪就怪南羅國皇帝太好戰。
親疏有別，他們阻止不了戰爭，卻可以用另一種方式將這場戰爭親人的損失降到最低，有何理由不做？
“走吧，我們去娘那邊，看看她怎樣了，這次宏利的表現很不錯呢。”
才走到李小桃家門口，遇到了同路的穆九嬸和穆一帆。
穆九好心情被強行打折，卻仍然掛着笑臉打招呼，“九嬸，一帆。”
“九兒、長生。”穆九嬸低着頭，似乎無顏面對他們倆。
倒是穆一帆大大方方的打了招呼，“九兒姐姐好，長生哥哥好。”
“你們要進去嗎？”穆九沒有過多的話。
“不了，既然在這裏遇到你，我……我有件事想求求你。”穆九嬸道，噗通一聲跪下。
“娘！”穆一帆比穆九快一步把穆九嬸扶起來，“有話好好說，您別逼九兒姐姐！”
說實話，穆九挺欣賞穆一帆這樣的，一開始就認清了事實，勸說了穆一涵，但最讓人動容的是：關鍵時刻他讓穆一涵有多遠走多遠。唯有深愛，才願意不顧一切希望她平安。
一家人就該如此，可惜穆一帆未能早點知曉穆一涵做的事情，不然一定能早早把她拉回來。
可惜，穆一涵不懂珍惜穆一帆這樣的弟弟，不然，他日穆一帆必有一番大作爲，她可以沾光。
穆九：“九嬸有話請說，不必這樣。”
穆一帆大概擔心穆九嬸亂說，連忙搶過她說道，“是這樣的九兒姐姐，我姐……我想把我的小外甥接過來養，我知道謀反是誅九族的大罪，但是孩子還小，什麼都不懂，我會離開穆家村，讓她姓穆，永遠都不會知道林家的事情。”
穆一帆思維很清晰，穆九越發喜歡這孩子，應了下來，“你有沒有考慮過去哪裏發展？”
穆一帆一喜，聽穆九的語氣是答應了，“暫時還沒有，不過，我有信心不管去哪裏，都可以養活自己。”
“若沒有地方可去，要不要考慮去麥城幫我？”
穆一帆當即跪倒在穆九面前，認真的磕了三個響頭，“九兒姐姐的大恩大德，一帆沒齒難忘，他日定會竭盡所能，鞠躬盡瘁死而後已！”
“沒那麼嚴重，你好好幹活就好，明天有馬幫過去，你們跟着一起走，那孩子過幾天給你們送過去。”
這事說簡單也簡單，卻也複雜。
名義上，那孩子必須死。
因爲他是反賊的女兒。
但在走流程時，很多事情是可以操作的。
穆九嬸跟着穆一帆一起跪下，忽然開口，“我可不可以再見一涵一面？”
穆一帆連忙喝道，“娘！做人不能太貪心！”
穆九轉身走進李小桃家裏，不願意再跟穆九嬸說話。
從母親的立場上看，九嬸沒錯，但是她不該強人所難！
林長生留了一句話，“好自爲之。”
自從穆三喜去了藥廠做工以後，李小桃就把穆載恩帶在身邊，戰爭爆發以後，李小桃就沒出去過，穆九刻意安排，她只知戰爭爆發了，外面很亂最好不要出去，穆一涵和林家那些事，她暫時不知。
見穆九來，李小桃很開心，“幾天不來，我還以爲你又去了齊州。”
“娘，我去齊州一定會提前告知，您別擔心，最近幾天有點忙，纔不過來的。”
“你忙你的，我很好，記得喫好三餐，下次我去一趟，告訴三妹你喜歡喫什麼。”
“娘，你別擔心，餓不着！”穆九一把抱起穆載恩，“才幾天不見，又長高了！”
不說還好，一說，李小桃又來了，“可愛吧！可愛就自己生一個來抱，老抱你姐的孩子算什麼。”
穆九：“……”
還能不能好好的誇一誇好孩子了！
林長生笑呵呵的，走到李小桃身邊，扶着她到椅子上坐下，耐心的說道，“娘，九兒還小，加上早些年身子底子差，過早要孩子只怕以後身子會虧空，您彆着急，等她身子養好了，我們再要一個孩子也不遲。”
但語氣裏滿滿都是開心。
穆九憂桑的逗了穆載恩一句，“載恩啊，以後可要好好跟你姨夫學習，哄好了丈母孃，凡事好辦。”
李小桃又嗔瞪了穆九一眼，“你這孩子！”
穆載恩甕聲甕氣的問道，“姨姨，什麼是丈母孃？”
“就是你媳婦的娘。”
“哦，那我爲什麼要哄丈母孃？”
穆九：“嗯……就是……哄好了她，她才把女兒嫁給你啊！”
“那她女兒爲什麼要嫁給我啊，什麼是嫁給我？”
穆九：“……”
哪來那麼多的爲什麼！
李小桃沒忍住噗嗤的笑出聲來。
穆九真懷疑李小桃是故意的，這孩子每天那麼多問題，估計她早恨不得有個人來頂替她回答了！
坑！
穆九開始忽悠，“那是因爲……因爲嫁給你以後就有人給你講故事，哄你睡覺覺，再給你做飯飯啊！”
穆載恩歪着小腦袋，似乎認真的想了好一會兒，“聽起來很心動啊！可是，我還得去哄丈母孃，哄好了丈母孃纔有人給我做飯飯，那我爲什麼不直接自己做飯飯，幹嘛那麼麻煩。”
穆九：“……”
好有哲理！竟無言以對！
“載恩說什麼就是什麼，你自己看着辦吧！”
可是，問題又來了！
穆載恩纏着她問道，“姨姨，你是不是姨夫的媳婦？”
聽起來好坑的感覺，穆九點頭，“是呀。”
總不能當着林長生的面不承認啊！太傷人心！
“可是爲什麼姨姨從來不給姨夫做飯，載恩就看見姨夫給姨姨做過很多次飯飯。”
穆九：“……”
是開商討大會嗎？
一個催生，一個要求做飯飯……
使勁的給林長生使眼色：過來解圍啊！
林長生卻好整以暇的看着她，沒有過來幫一把的意思。
穆九秀眉微挑，黑眸一瞪：敢不過來，你自己看着辦！
兩人之間的眉來眼去沒能瞞過李小桃，她說道，“九兒，別當着我的面欺負長生啊！”
穆九：“……”
“娘！我是不是你親生的啊！”
林長生笑容越發擴大，明眸善睞，似三月陽光，溫暖和煦。
這可是標準女婿笑臉呢，最招丈母孃喜歡！
穆九狠狠的瞪了他一眼：裝！你丫再裝！
太會討好丈母孃也不是好事啊！看丈母孃把他寵成什麼樣子！
“姨姨，是不是你不會做飯啊！”兩歲多的孩子正好學習講話，對一切充滿了好奇，腦子裏住着十萬個爲什麼，嘴上問個不停。
穆九一陣頭大，還是小時候可愛！
“姨姨，你是不是不會做飯啊！”穆載恩得不到答案，又問了一遍。
“你覺得呢？”穆九沒有回答他。
小傢伙歪着腦袋想了好一會兒，“不知道。”
穆九趁機把她塞給李小桃，“娘，我做飯去。”
還是做飯輕鬆，應付孩子什麼的，太可怕了！
進了廚房，穆九熟門熟路的做了四菜一湯。
做好之後，穆三喜正好收工回家。
穆載恩立即張開小小的雙臂求抱抱，“娘！娘！姨姨給姨夫做飯飯！我也要娶媳婦，給我做飯飯。”
穆九：“……”
穆三喜沒好氣的點了一下穆載恩的小腦袋，“才屁大的孩子，娶什麼媳婦？”
“可是姨姨說，娶了媳婦就有人給我做飯飯，講故事哄我睡覺覺，以後娘就不用每天那麼辛苦哄我睡覺覺了。”
穆三喜猛地把穆載恩抱進懷裏，親親他的發頂，眼裏閃着淚光。
不知怎麼的，穆九覺得，養一個這樣的兒子也不錯。
張秀秀見狀，緊緊的抱着穆載德，憧憬着日後，載德也會像載恩一樣，成爲她最貼心的小棉襖。
……
飯後，穆九去了衙門。
宋忠民不在，翟師爺帶着兩人去了地牢。
地牢裏到處充斥着黴味，光線陰暗，不時有大膽的老鼠發出吱吱的叫聲，甚至從人的面前跑過。
穆九差點踩上一隻老鼠，渾身毛毛的。
穆一涵和林寶生母子隔着一個牢籠，相對而坐。
一日不見，穆一涵竟瘦了很多，穿着囚籠裏的囚服，看起來老了好幾歲。
見到穆九哼了哼，“是來炫耀的嗎？”
穆九轉身，對上林寶生戲謔的雙眼，不知爲什麼，心頭一跳，不安的感覺在心頭蔓延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