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夷大營
南宮赫在營帳前猶豫片刻方纔入了營帳。
南宮朔坐在簡制的木椅上,一手撐着額頭,似乎頭疼的很。
“祖父。”
南宮朔緩緩擡頭看向前來的南宮赫。
“你來了?”
“嗯。”
“糧草還有多少?”
“所剩無幾,不足大軍兩日的口糧,若是從南夷運來,這也並非收穫的時辰,怕是也負擔不起這次戰役。”
“看來,仞老兒是想與我們魚死網破。”
“祖父,天澤大營的糧食也燃燒殆盡,不若我們就此休戰,待休養生息之後,再北上如何?”
“赫兒!你祖父還有多少時日?!不說這幾年連年戰亂,一旦停下,何時才能收復中原,一統天下?!”
南宮赫眸子變了變,黯然失色,低聲道:
“孫兒明白。可是……”
“沒有什麼可是,南夷先王臨終之前,老夫親口承諾,定要北上,一同中原,給南夷王室的後主留一個太平盛世,但祖父老了,時日不多。兩國交戰,只爭朝夕。”
“祖父……孫兒知道,祖父放心,孫兒定不會廢一兵一卒,拿下天澤。”
“記住,南宮世家世世代代爲南夷效力,以一統爲己任。”
“是。”
天澤大營
君乾輕輕撫摸剛剛畫好的畫本坐在小山頂上,一覽南夷的風光,也不知這擺渡河在哪?
聽南宮提起,那擺渡河有兩個顏色,能夠擺渡世間萬物,無論是什麼樣的罪孽,它都能洗滌乾淨。
仞三公子提着一壺酒,望着君乾隻身一人坐在山頂之上,遂上前而來。
“四王爺。”
“仞三公子……”
“給……”
說着將手中的酒壺遞了過去,君乾也毫不在意,握住酒壺就猛地灌了一大口酒。
辛辣的酒入口如火一般烤灼着五臟六腑,宛若天邊如血的霞雲,映紅了大地方圓。
“四王爺,在想什麼?”
“想明日大戰。”
“兩國之間終將有一場惡戰,你也明白,兩軍糧草都所剩無幾,明日糧草就真的沒了,也是明日,一較高下,背水一戰。”
“其實也不過是兩位年紀大了,只爭朝夕,或者說是爲了在自己有生之年,在自己死後的豐碑上填上濃墨重彩的一筆,滿足此生最大的慾望罷了。大軍都準備好了嗎?”
“時刻準備着,仞老將軍以及諸位將軍在營帳裏議事,你爲何不去?”
“只不過是生死一博,早已商量好了,再去也不過是浪費口舌,倒不如來這看看風光。仞三公子,不也是如此嗎?”
仞三公子苦笑幾聲,放眼望去,來這南疆邊境已有十多年的光景,卻也從未好好看看這裏的風光。
“是啊,或許一切都在明日有一個了結。四王爺,給安安寫信了嗎?”
君乾的眼眸染上幾抹憂傷,接過仞三公子的酒再灌了一大口。擦拭嘴邊的酒水,方纔說:
“沒有,因爲不知道怎麼說。無論如何,我會回長安的尋她。仞三公子沒有寫信嗎?”
“這是自然。等這場大戰結束以後,本王便回長安,十里紅妝,迎娶她入府,做真正的四王妃。”
“真好。安安比她母親倖運多了。四王爺,你可想過那個位置?”
“人之所向,怎麼可能沒有想過?”
“四王爺,你可有幾分把握?如今天澤皇對你越發的重視,明眼人都能看的出來。”
“把握?有那麼幾分,或許也沒有那麼幾分。仞三公子,應該知曉本王的身世。父皇是不會讓本王做上太子之位的。”
“天澤皇不想又能如何?沒有誰的皇位來的是乾淨的。一將功成萬骨枯,誰不是踩着皚皚的白骨走上去的?待你坐上那個位置?一切不都全憑你一人之言嗎?”
君乾眼眸一亮,一瞬間,閃過幾絲決然。
“仞三公子,禍從口出,你可知今日所言會給你,給仞家軍帶來怎樣的災難嗎?!”
仞三公子冷靜的盯着君乾,吐出幾個字。
“你不會說的。”
“即使本王不說,但這種話也是萬萬說不得的!”
“這裏沒有旁人,四王爺難道沒有一刻這樣想過嗎?”
“仞三公子,這是何意?”
“四王爺,莫怪在下說句實在的話,太子之位尚未立,諸王紛爭,大王爺與三王爺早已將你視爲眼中釘,日後只要不是你,無論誰登上了皇位,誰又會留下肉中刺?!安安如今馬上要做四王妃,她母親不在了,在下自然要爲她打算。你若不爭,日後你又讓安安如何自處?”
君乾低垂着眼眸,半晌沒有回話。望眼西天的霞雲,這般的絢爛多姿,安兒應該會喜歡的。
“父皇健在,一切都只不過是後話,仞三公子,大將軍府如何?”
“權傾朝野,只要有大將軍府在一日,衆人都不敢動安安分毫。”
“那你又可知父皇,你們的天澤皇是一個什麼樣的人?”
“你什麼意思?”
君乾輕笑幾聲,看在他如此關心安兒的份上,有意提點道:
“仞三公子可聽過,鳥盡弓藏?”
仞三公子一怔,宛若天打五雷轟,愣在原地,喃喃自語:
“不可能!大將軍府世代以守衛天澤爲己任!天澤皇不可能如此對待大將軍府的!”
“有什麼不可能,比起本王,你們大將軍府更是皇上眼中的刺,不拔不快!”
頓了頓又道:
“不妨提醒你,朝廷之中,唯一能制衡大將軍的太傅中風了,如今大將軍府一手遮天,難免不會讓人懷疑你們是否有二心,況且也沒有人喜歡屈居人下。這明日一戰,若是勝了,南宮朔死了,你們對於天澤來說就沒有用了。大將軍府距離死期也不遠了。”
“怎麼會?!即使南宮朔死了,可是天下還沒有收復!”
“天下?於天澤看來,南宮朔就是唯一的勁敵,南宮沒了,你們就沒有什麼用了?至於這天下嘛……不過是一羣烏合之衆,天澤能文能武之人不在少數,何必養虎爲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