絡繹的人羣，看不出喜怒哀樂。可爲何，廖祥的心卻如此沉重？
距離案件發生已經一天時間。除了幫助戴一成調查之外，廖祥就再沒有去過刑警隊。
倒不是說他對這個案子不上心，而是隻要他來到刑警隊，就會不自覺的想到王斌，想到他親吻死者王萍萍的那一幕。
人去樓已空，怎奈情深啊？
那天在送走王斌之後，廖祥對他說了很多。除了讓他最近少去一天陰暗的地方之外，就是開導他讓他儘可能的不要那麼沮喪。畢竟王萍萍所做的一切，是對他的依戀。是希望他能好好的活着。
王斌雖然痛苦，卻也明白廖祥的勸慰。自是點頭應允下來。但是他要怎麼去做，那就是他自己的事情了。不過至少，從他的面向來看，那壓抑他運勢的黴運已經消失。顯然來刑警隊看望王萍萍，也許根本就是冥冥之中的牽引吧？
戴一成告訴廖祥，王斌有準點去上班。雖然情緒失落，但尚且沒有崩潰的預兆。至於他懷疑的主編，警方也在跟蹤，只是恐怕需要時間。
對於這些問題，廖祥就算有心，卻也明白這是警方自己的事情。他能做的不過是利用風水玄學之術，給予警方一些判斷而已。
忽的，一股熟悉的感覺掠過。
廖祥下意識的停了下來，左右張望。竟是發現自己不知不覺間竟然來到了商業街附近。而不遠處，那個與周邊店鋪格外不同的思哀居又一次映入眼簾。
廖祥深吸口氣，就那麼靜靜的站在人羣中凝望着思哀居。對於周遭人羣的白眼，他視若無物。
終於，他擡腳，像思哀居走去。饒是他自己都不明白，爲什麼要去思哀居。也許這一切都是命數吧。
熟悉的有些刺鼻且腐臭的味道再一次涌現。望着思哀居里面形形色色的花圈。看着那些栩栩如生的紙人，廖祥的心又一次沉重起來。
“人活着，本就是來贖罪的。你又兀自傷神呢？”黑暗中，傳來了崔婆婆的聲音。廖祥繞過紙人，才發現，崔婆婆在給紙人畫眉。
“婆婆…..”廖祥想要說什麼，可話到嘴邊，卻是兀自嚥了回去。
“我都聽說了，方家的人已經被你給逼退了回去。你果然沒有讓你爺爺失望。”崔婆婆依舊低着頭，繼續手頭的工作。只不過因爲這句話，手裏的動作慢了下來。
“不過是巧合罷了。”廖祥喃喃說道：“婆婆……”
“你可是有什麼事情想不通？想和我這個老婆子來說的？”崔婆婆打斷了廖祥的話，擡起頭，靜靜的看着他。
她的眼角佈滿皺紋，可那一雙眼睛卻好似大海一般深邃。這個瞬間，竟是讓廖祥看的呆了。
“婆婆，你說人活着究竟是爲了什麼？”片刻後，廖祥終於還是開口了，卻不知爲何說了這麼一句。
崔婆婆沒有理他，而是衝他招了招手，兀自起身，向店鋪深處走去。廖祥怔了一下，卻還是趕忙跟了上去。
這思哀居畢竟是發死人財的地方。裏面的光線比較暗。特別是深處，由於沒有開燈，所以看起來非常昏暗。
忽然，崔婆婆停了下來，擡手輕輕撫摸一個東西。
廖祥向前一步，卻是不自覺的皺起眉頭。因爲崔婆婆撫摸的那個東西竟然是一口黑漆漆的棺材。
“婆婆這是？”廖祥下意識的問道。
“這是我睡覺的地方。”
“什麼？”
“很好奇是不是？”崔婆婆轉過身來，目光灼灼的看着廖祥：“廖祥啊，人活着本就是定數。縱然你有萬般想法，卻只能在這定數中輪迴。所以不知道什麼時候，你就會死去。我已經老了，雖然不敢說已經看透生死，但至少死的時候，已經能夠平常心對待了。”
說到這裏，崔婆婆頓了一下，接着說道：“可你不同。或許你看到了很多自己理解不了的事情，但只要你細細琢磨就會發現，任何事情都是有其原因的。就好比你廖家一樣。如果不是因爲廖家的能力，又怎麼會被四大家族覬覦？”
雖然崔婆婆並沒有正面回答廖祥的問題，但她的一番見解，卻是讓廖祥大爲驚駭。
不知爲何，那個時候，他想到了爺爺。他老人家在面對死亡的時候，不正是這般灑脫嗎？同時也想到了王斌和王萍萍這對戀人。
在知道心愛之人已死時，王斌痛苦的表情絕對是真實的。那種撕心裂肺的痛楚，沒有人能夠替代。
但也就是在這個瞬間，他想到了王萍萍靈魂對自己說的那番話。雖然讀懂了，但廖祥並沒有直接告訴戴一成。因爲他不知道她說的是否是真的。
如果是真的話，那麼她和萬斌之間的感情就存在裂隙。而這份裂隙，不知道王斌是否能夠接受。
見廖祥陷入沉思，崔婆婆並沒有急着說話，而是靜靜的站在一旁，就那麼看着他。直到廖祥長舒口氣之後，才幽幽說道：“廖祥啊，你可是想明白了什麼？”
廖祥點點頭，道：“雖然有些地方還不明白，但已經有些眉目了。不過婆婆，爲什麼一個人的胃裏會有動物的血液呢？”
“動物的血？”聞言，崔婆婆本就佈滿皺紋的臉，更顯皺巴。良久之後她才說道：“你可是遇上了什麼事情？”
廖祥點點頭，將王萍萍的案子如實告訴了崔婆婆。包括他們如何調查，包裹王萍萍的靈魂出現對自己說的那番話，都沒有絲毫隱瞞。
崔婆婆陷入沉思，許久之後才說道：“廖祥，恐怕這個案子不簡單。”
“不錯，我也是這樣認爲的。但這種事情必須要警方出面，我能做的也只是暗中幫戴警官找到線索而已。”廖祥沉聲嘆息，說不出的落寞。
“不，廖祥，我說的不簡單並不是指案子本身不簡單。如果她的靈魂說的是真的，那麼恐怕這個案子隱情很多。還有一個人的胃裏會出現動物血液，你難道沒有覺得很蹊蹺嗎？”
廖祥怔住了。對於這個問題他也同樣疑惑。只是無論如何，也想不通其中原因。再怎麼說一個人也不可能和動物有所牽連。難不成這個王萍萍有怪癖？喜歡喝動物的血？又或者是喜歡生喫？
可這兩種猜測無論哪一種都無法成立。倘若王萍萍真的有這樣的嗜好，她的男友王斌怎麼會發現不了呢？
“廖祥，如果老婆子我猜的不錯，應該是不是你想的那樣。而是有人暗中給這個王萍萍下了蠱。”崔婆婆打斷了廖祥的猜測，將其拉回現實。
“蠱？”廖祥怔怔的盯着崔婆婆，眼裏滿是不可思議。
‘蠱’這個東西他自然是聽爺爺說過的。而且也從很多地方看到過蠱的相關介紹。所以潛意識裏對蠱有一定的認知，卻從未想過這種東西會真的出現在現實當中。
“不錯，應該就是蠱術了。”崔婆婆正色道：“相信你爺爺也對你說過蠱這個東西。這種術乃是和風水玄學有千絲萬縷聯繫的一鍾術。只不過大多流傳於苗疆一帶，咱們這些地方很少聽到，所以自然不會有人懷疑。但這種術卻是真實存在的。你知道蠱的由來嗎？”
“知道，爺爺曾經對我說過，蠱蟲大多是毒物，在飼養的過程中，讓他們自相殘殺，最終活下來的就是最厲害的蠱。”廖祥下意識的說道。
“不錯，蠱的確是這樣形成的。但五毒蠱不過是衆多蠱中的一種。就我所知，蠱這種東西分很多種。不過大多數蠱都是利用蟲子來生效的。所以你說的這個案子，女屍胃裏面的動物血液或許就是某種蠱蟲被消化後的血液。一旦蠱蟲死，那麼大部分蠱術也就會失去作用。可仍然有一些蠱術，是在蟲子死後纔會發做的。老婆子我不懂警察那一套，但我建議你從這方面着手，或許會有所發現。”
說到這裏，崔婆婆上前一步，用蒼老的手掌輕輕拍了拍廖祥的肩膀，道：“廖祥啊，看來你的確是你爺爺的驕傲。也難怪他會把自己葬在那種地方。你們聊家的人是真的在用自己所學，救助貧苦大衆。這也是爲什麼四大家族一直看你們不順眼的原因之一。因爲他們都太過自私了。”
說完，崔婆婆徐徐轉身，回到了最初的地方坐下，繼續給紙人描眉。
廖祥在證了片刻之後，也退了回去。不過離開前，他還是下意識的看了眼崔婆婆撫摸的那口棺材。那口她用來睡覺的地方。
“婆婆，我先走了。我想我想通了一些事情，希望能給戴警官一些幫助。”廖祥躬身道。
“去吧，去吧。老婆子這裏安靜得很，如果有什麼事情想不通了，就來找我。”崔婆婆擺了擺手，在不言語。
廖祥微微躬身，轉身離開了思哀居。
可他並沒有看到的是，他離開之後，崔婆婆卻是停下了手中的工作，不住的搖頭嘆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