寶順不算猙獰,但異常陰沉的臉,隨即出現在了她的視線裏。
“別殺俺,別殺~俺啊~啊……俺知道…錯啦,你別……”二蛋娘看到了寶順手裏拎着的匕首,腿一軟情緒瞬間崩潰。
坐地上哭的上氣不接下氣,有心想喊救命,可嗓子跟被什麼堵住了似得,根本就喊不出來。別說叫救命了,囫圇話都說不全。
寶順本來是冷着一顆心拉開了屋門,可看着二蛋娘在自己眼前哭的要死過去了一樣,直接不會了。
傻愣愣的站那杵了半天,說也不是罵也不是,更別提動刀了。他就算再不濟,也不能對着個痛哭流涕,完全沒有反抗能力的女人下手啊。
反應過來,可能是自己手裏的匕首把她嚇着了,趕緊插回了腰裏。
結結巴巴的說:“王…王家大嬸,你說你……我,我也沒把你怎麼得啊,咱,咱能別這樣不?”
柳辰本來不想露面,可聽着屋裏女人瘋了一樣的哭聲,忍不住就一陣撓頭。
雖說王家獨門獨戶的,但哭聲時間一長,肯定得驚動屯子裏的人家。再估下時間,王長水趕着騾車,腳程就算再慢,恐怕也快要回來了。
無奈之下囑咐刀片兒機靈着點兒,自己翻過矮牆,拿捏出一臉的兇相,進了王家。
“別啊,是俺家錯……”
“閉嘴!再哭攮了你家那傻兒子!”
柳辰進屋後只惡狠狠的一句,直接讓世界安靜了下來。
二蛋娘坐在地上死命的捂着嘴,滿眼的驚恐。
她不認識柳辰,一聽對方進屋就要攮人,真被嚇住了。
下意識的以爲眼前這個瞅着斯斯文文的小子,是個殺人不眨眼的狠角色。
眼睛不受控制的往西屋瞅了一下,心裏祈禱着王二蛋這會兒可千萬別開門。
“瞅啥,那破門能擋住人?”柳辰粗着嗓子惡狠狠的又吼了一句。
“大兄弟,大兄弟。”二蛋娘怕的根本站不起來,拼着力氣往西屋挪了兩下,用身體擋住了房門。
嘴裏懇求着:“你們要殺就殺我,別殺二蛋,他就是個傻子啊。”
“別特孃的廢話,你家傻兒子命金貴,昶子一家好幾口人呢,不是人命啊!”寶順見柳辰被逼着了露面兒,覺得很沒面子,黑着一張臉,同樣兇聲惡氣的開口。
“俺沒想……”
“閉嘴!”柳辰不等二蛋娘再次開哭,直接呵了一聲。
從腰裏抽出了匕首,散着殺氣說:“都跑去報信兒了,還特麼敢狡辯,你個死娘們當俺們是傻子啊!”
“俺真沒想……”
“你再特麼嚎一聲試試!”柳辰說話間刀尖已經指在了二蛋孃的腦門上。
“不嚎了,不嚎啦!”二蛋娘哆嗦着身體直往後縮,後背緊緊的貼在了西屋的房門上。
“下面我問你啥,你就說啥,敢特麼冒廢話,我就在你身上開個透明窟窿,聽着沒!”柳辰惡人做到底,比劃着手裏的匕首威脅道。
“聽着了,聽着了,你問,你問啥俺說啥!”二蛋娘瞅着直在自己眼前晃悠的刀尖兒,死命的點頭。
“我問你,王長水是怎麼想着到奉天黃家報信兒的?”柳辰問出了心裏最大的疑惑。
他搞不明白,按說王長水就算想得好處,也應該到鎮上警署報案啊,不應該捨近求遠的跑到黃家去。
“俺,俺家大小子,就是二蛋他哥,在黃家公子手下當差呢。”二蛋娘哆哆嗦嗦的一句話,解開了柳辰的疑惑。
“繼續說!”柳辰揚了下匕首。
“俺說,俺說。”二蛋娘忙着點頭,繼續說:“你…你們過年前兒,不是把黃家老爺給弄死了嘛。
黃家公子就在新民這片兒傳下了消息,哪家要是知道你們的消息,就…就給重賞。”
這話一出來,柳辰就全明白了,同時心裏開始暗暗擔心。有了懸紅在那掛着,一溜鞭這次回來接人的事,想保密可就難了。
老百姓就是這樣,只要牽扯到自己家,就算知道什麼陰私的事兒,也最多當談資傳一傳話,不會巴巴的趕去告密。
可一涉及到賞錢,那可就不好說了。
都不用多,一般莊戶人家,幾個大洋就能讓大巴人動了心思。
“你們個王八蛋!”寶順氣的不行,指着二蛋娘質問道:“別人家貪錢,你們家百多畝地,差那點兒賞?老薑家做什麼對不起你們的事兒了,值得你們往死裏坑!”
二蛋娘被罵的一臉的愧色,張了幾次嘴才說出一句:“沒,老薑家沒對不起俺家,還,還……”
“還……”二蛋娘臉色一苦,嘆了口氣說:“老薑家是好人啊,她家過年前兒欠了俺家五塊錢。這要走了,還急火火的來拿東西頂賬,是好人啊!”
“是好人,你們還往死裏坑!”寶順眼睛一立,這次是真的起了殺心。
“是俺們對不起老薑家,都是俺那個當家的,他是迷了心了啊”
“我攮了……”寶順兩隻眼睛噴着火,揚起了手裏的匕首。
“先別!”柳辰一把架住寶順的胳膊,轉頭問二蛋娘:“你家大兒子,跟黃耀祖手下幹啥活兒?”
小兒子是孃的心頭肉,大兒子也不是撿來的啊,二蛋娘一聽柳辰問起了老大,不出聲了。
“還想活不?”柳辰逼了一句。
二蛋娘只點頭,還是閉緊了嘴不出聲。
“想活就痛快說!再磨嘰,先卸你家傻兒子幾樣零件。”
柳辰話音一落,身後的寶順擡腿照着西屋門就是一腳。
破木門哪能承得住,“嘭”的一聲過後,整個門扇直接從門框上脫了下來,拍到了地上。
躲門後偷偷聽了半天動靜的王二蛋,只驚叫出了半聲,就被搶身進屋的寶順給拎了起來。
“別啊!”二蛋娘瘋了似得喊了一嗓子,爬起來想去撲寶順,結果被柳辰拎着脖領子薅住。
眼瞅着寶順,揪住了自己兒子那隻又紅又腫的耳朵,然後把匕首刃放了上去。
“啊,疼,疼!”嚇傻了的王二蛋這會兒才翻過味兒來,兩隻手護住耳朵,扯着嗓子哭了起來。
“小兔崽子,給老子閉嘴!”寶順起了真火。
直接把王二蛋的嘴,死死的卡在了炕沿上。讓他只能嗚嗚,卻喊不出聲音來。
“別殺他,要殺殺我!”二蛋娘完全不顧自己脖子上的刀刃,瘋了似得往西屋裏撲,結果只撲了兩下,就被柳辰按到地上,再也動彈不了了。
王二蛋胡亂掙扎,寶順也沒想着控制着力度,耳朵根兒和刀刃擠蹭了兩下,很快有血流了出來。
二蛋娘見到血,身上勁頭一下就鬆了,哭着喊:“別,別……俺說,你們問啥俺都說!”
“真特麼賤,非得見了血才老實是吧!”寶順手頭一加力,刀刃又多割下去了兩分。
王二蛋一疼,嘴裏嗚嗚着更加死命的掙扎,但細胳膊細腿的怎麼可能掙得過發了狠的寶順。越掙扎耳朵根上的口子就越大,血不要錢似得順着脖子直往下淌。
“俺說,俺說,俺家老大在黃公子手下當班長。”二蛋娘可能有點兒暈血,出聲時身上已經完全沒了力氣,頭上、臉上全是虛汗。
“他在蘇家屯當安國軍?”柳辰完全沒有手軟,狠着聲音問道。
“對,對,就在蘇家屯大兵營。”二蛋娘認命似得點頭。
“他這段時間回來過沒?”
“回來過,回來過兩趟。都是叮囑家裏,讓俺們盯着點兒屯子裏。
就是當年跟老薑家前後腳遷過來的那幾戶人家。說是發現了你們四營的人回來,就趕緊報信兒。”
四營就是當年一溜鞭接受詔安後,給的東北軍編制番號。二蛋孃的話,直接印證了柳辰回遵化前得到的消息。
黃耀祖那小子明面上沒什麼動作,私底下卻一直在做着防備。
“你家大小子回來都是怎麼說的?”柳辰繼續逼問。
“他,他就說,一旦瞅着你們四營的人露頭,就趕緊到黃家報信兒。報信不但能得到賞錢,他還能往上提拔。他現在本身就是班長,再往上提拔,那就有官身了。”
“再沒說別的了?”
“沒,沒有了……”
二蛋娘被按在地上,臉背對着柳辰,說話時柳辰看不見她的表情。
可西屋的寶順能看到啊,聽着她說話吞吞吐吐的,下意識的掃了一眼。一看之下,就知道肯定還有別的話。
寶順狠勁兒已經被徹底激了出來,也不說話,直接手上用力,王二蛋的嗚嗚聲瞬間變大。
“還有,還有!”二蛋娘眼見小心思藏不住,趕緊喊道:“老大還說了,黃家公子從手下人裏挑了一百來號出來。
正緊着訓練呢,說是,說是你們四營的人只要敢露頭,他就全都給滅了!
老大還說,老大還說……”
“還說什麼!”柳辰被這個小心思極多的女人,給徹底惹煩了。
語氣中的兇狠再不是裝出來的,而是真的有了殺意。
“老大還說,日本人許了賞,只要黃公子能領人殺光從關裏回來的東北軍,就…就把他們從安國軍的兵,給提成什麼國防軍的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