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周寺裏再沒有一點聲響。
唯獨蟲鳴聲不絕。
一切都籠罩在黑暗中,一如既往。
只是比較從前,卻多了一絲陰冷。
白有人在此處喪命,所以澹州官吏早已將此地封鎖,唯獨居住在此處的人被允許出入古剎,但也不過是爲了方便他們調查,畢竟死去的人與州牧有所關係。
或許殺害他的兇手,就在這些人中間。
至今都沒人將此事朝着鬼魅所爲靠攏,就連方士也不認爲做出這等事情的是鬼魅。
畢竟他直到今日之前,都不相信這世間有這等離奇之物。
每日見到的那老僧,竟只有他一人看得見?
不過細想來,似乎那老僧除了方士他自己之外,再無與其餘任何一人交談過。
這讓原本夜裏睡得深沉的他忽然變得敏感起來。
只消外面有什麼風吹草動,便驀地睜眼。
再加上身側有一人興奮得睡不着,一個勁嚷嚷着要出去一探究竟。
便只好悄然外出。
“事先好啊,等會兒不論出現什麼狀況,趕緊逃!”
“還有,別到時候拖在下後腿,如何應對各憑本事。”
方士緊挨着前方的魁梧身軀,一邊聲提點着。
事先將這些話在前頭,就算等會兒他獨自離開了也心裏有個安慰。
只是前面走着的高升卻並沒有太過在意。
“放心吧方兄,就憑我這一身本事,哪裏還需要顧忌什麼,見着了鬼魅直接降服便是!”着,卻是拍了拍自己的肩膀。
在高升肩上正扛着一座半人高的石像。
也不知作何用處。
石像上還貼滿了黃符。
看上去倒也有模有樣,也虧他能夠背得動。
只是方士卻對其用途存了疑惑。
更何況看了他蹩腳的劍術,方士更擔心他的安危。
眼看着就要走到供奉月司的大殿。
四周卻是變得比其他地方陰冷,也不知是不是錯覺。
沒有遇到一人,平日裏打更的僧人此時也不見了蹤影。
但四周卻出奇地安靜,並沒有任何異常。
正想着今日或許會無功而返,卻見前方驀地閃現一道亮光。
昏黃的燭光搖曳,正是從那大殿內傳出。
是誰在裏面?
這殿宇中不可點燃燭火,是清掃此地僧人所言,據是爲了防止月司被燭火打擾了安眠。
兩人躡手躡腳地靠近殿宇正門,卻見燭火閃爍。
待臨近了,便見殿宇中燃着一支燭火。
燭光閃爍着,竟是懸在半空中。
有一人影正繞着那燭火,腳步蹣跚。
他正敲打着木魚,口中唸唸有詞,卻聽不清的什麼。
此人竟是那老僧!
方士摒息,一點聲音也不敢發出。
正想着下一步應該如何,卻聽見身側一聲怒喝。
便要阻止身側之人行動,但卻是已經來不及。
高升一隻腳已經跨入殿宇之內。
便聽他一聲怒喝。
“哪裏來的妖僧,在此地草菅人命,還不快束手就擒!”
那老僧卻是淡然地朝着高升微笑,停下了腳步。
木魚敲打聲也戛然而止。
“施主,此處乃月司供奉之處,還請勿要大聲喧譁爲好,以免打擾了月司的清淨。”老僧迴應着,燭火之下那張面孔露出祥和,讓人生不出怒意。
“月司清淨早就被你這和尚給毀了,此地又何來清淨一。”
高升譏諷着,卻是從腰間抽出一把三尺青鋒。
那青鋒閃着寒芒,雖未覺血厲氣息,但看上去也是一把利器。
劍尖指着老僧,高升心翼翼地朝着對方走去。
高升的氣質發生了變化,方士一眼便看出來。
“妖僧,還不快現出原形!”
“貧僧本就是這般模樣,何來顯形之?”老僧臉上笑容不變,卻是手一揮,燃着的燭火火苗竟是脫離了燈燭,飄蕩至他的掌心,“施主既然與貧僧相遇,相遇便是有緣,又何必刀劍相向。貧僧有一困惑,不知施主可否一聽?”
困惑?
方士心中回想起那夜見到老僧的時候,對方的確是在尋求什麼問題答案。
只是那時候方士拒絕了對方。
沒有聽他的問題是什麼,自然也未曾給他所謂答案。
這位老僧便是古剎妖邪?
未等方士心中細想,卻見高升已經提劍衝向老僧。
一道寒芒閃過。
老僧的身形化作火焰消散,卻又在不遠處重新凝聚身形。
同時蒼老的聲音還在繼續。
“貧僧不是妖邪,不過只是想求一個答案。友又何必如此心急,不妨先聽貧僧完。”
“這兒可是儒門廟堂,你還自稱貧僧……又怎麼不是妖孽,妖物受死!”
高升不爲所動,依舊是一劍斬下。
只是他的劍法實在是不精,不論揮砍多少下,甚至都再難觸碰到老僧身體。
而不顧那高升施爲,老僧的聲音卻還在繼續。
“貧僧有一疑問,苦等有緣人千年,未嘗獲得一答案。”
“昔年曾問夫子……”
只是話聲驀地戛然而止,緊接着便是一聲哀鳴。
那老僧叫了一聲好膽,再見大殿中老僧已經斷了一條手臂,而高升手中長劍有火光環繞。
看上去煞是神異。
高升究竟是守墓人,怎的如此厲害。
方士心中生出疑惑。
卻忽覺鐘聲灌耳。
後面老僧的聲音漸漸變得模糊,根本聽不清了。
唯獨聽見耳邊隱約傳來鐘鳴。
甚至是眼前一切景物都變得昏暗。
深沉的倦意席捲全身。
方士想要迅速離開此地,但也不知怎麼的,竟是完全控制不住自己的身體。
最終還是兩眼一黑,失去了意識。
……
也不知是過去了多久,待醒轉,卻發覺已經身處一方殿宇。
只是這殿宇內一切都顯得虛幻,仿若夢境。
“不錯,此處便是友夢境。”一道蒼老的聲音響起。
便見面前凝聚出老僧的身形。
這老僧依舊如往日看到的模樣,一襲白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