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後自然知曉,啊哈哈……”
高升擺手,已經拉着方士走入古剎中。
但方士卻回頭遠望,那個人還未完全離開視線,利索地走在石階上。
究竟是何人?
來做什麼生意?
雖然是同窗,但高升在方士眼裏卻猶如隔了一層迷霧。
讓他捉摸不透。
走入屋舍,此時屋舍內的變化依舊讓方士可以確定。
的確是有東西少了,前些日子高升買來的東西已經少了大半,不知去了何處。
“方兄,如何?早些時候給你看的那篇文,可真是笑煞我了!”高升坐在牀上,手裏抄起那本萬國志,“堂堂大儒居然還宣揚什麼佛門,真是奇葩……居然還有一國君主把他奉爲上賓,真是有趣。”
“或許吧……對了,那大儒可有姓名?”
“記下這故事就實屬不易,何來的姓名!”
高升理所當然地說着。
方士點頭,此事爲儒門不恥,光是記錄下事情就已經足夠,又如何知道對方姓名。
記憶中……那人似乎是姓林。
就算在那段記憶中,也不曾知曉他的全名。
“對了方兄,這古剎裏……”
……
後來聊了些什麼,方士已經記不大清楚。
只記得高升依舊饒有興致地談論着鬼魅和妖邪的傳說,但大多數都是他國傳說,也無從考證,只覺得對方是在胡亂吹噓。
不知不覺間入夢。
不知不覺間,再次見到了那老僧。
一片白色的虛幻世界中,老僧正站在他的面前,一襲白色長袍。
見到方士的第一眼便面露笑意,看樣子等待了多時。
只是還未待老僧說話,方士便率先開口。
“我治不了你。”
“方施主……何出此言?”
老僧愣了半響,顯然未曾想到方士會如此迴應。
但方士卻輕輕地咳嗽一聲,繼續說着。
“我不知道大師爲何會滯留此地,不過你與那位大儒的因緣我也已經瞭解了個大概,雖然有些對不住大師……不過還是請大師日後莫要來叨擾我了。大師並沒有生病,不論是心裏還是身體……盡皆無恙。”
“方施主這是什麼意思!”
“大師……可還記得那日佛前叩首?可還記得削髮三十年的誓言?”
方士淡淡地講兩句話說完,心裏卻是有些緊張。
若是所料不差的話,眼前之人……應當不知曉纔是。
老僧眼中似乎是閃過一絲掙扎之意。
終究冷聲道:“貧僧生前叩首於佛前數十年,數十年前發過的誓言不計其數,又如何一一記清楚,不過方施主此言是不打算醫治貧僧的意思不成?”
“正是。”方士頷首。
經歷了一個多月的折磨,既然知曉瞭如何擺脫老僧的束縛,他自然也不會繼續與之糾纏。
而且他也心裏清楚,不論如何都不可能再醫治好對方。
所謂心疾,也是子虛烏有。
“豎子……竟敢欺瞞於我!”
老僧聞言,徒然暴起。
白色的世界瞬間變得一片漆黑。
隱約聽見四周不斷傳來厲鬼嚎叫聲。
“欺我者——便與貧僧永遠沉淪於此罷!”
“未曾欺你,不過是你還不願意承認……那個事實罷了。”
方士口中低語。
也不管對方是否在聽,眼看着身形墮入黑暗。
卻是心念一動,便有一縷紫氣護着他的全身。
“若你還是你……又怎能不知那兩件事情,又如何會對他有那麼大的怨懟,那位大儒無錯,錯的終究是你而已。”
“一派胡言,當真是一派胡言!若是他未錯,又何辜毀了我的佛堂,又何辜以儒道大聖換了我的佛像!”
“你……真的是什麼都不知道啊……”方士閉眼,四周的淒厲叫聲漸漸變得模糊,意識中一切都染成了紫色,“因爲換走佛像的人……本就是你自己啊……”
依稀記得幻境中的場景。
那一日,古廟崩塌,老僧從廢墟中走出。
卻是已經身受重傷。
垂危之際,見着了大儒。
叩首的不是老僧,許下誓言的也自然不是他。
而是那位大儒。
——佛說衆生平等,佛與儒又有何差異,佛像已毀,換了也罷。
——這廟中一切便託付於我,你看不到的風景,我便代你去看,去看看他們是否人人皆可成佛。
——佛像我收走了,若當真如你所言,便將你葬在此處,再尋個法子,延續此地香火,也不會覺得寂寞……不論堂上供奉的是誰。
大儒跪在倒塌的廟宇前,任由雨點落在他身上。
黃鐘譭棄,於傾塌的一隅,被雨點敲打得響。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