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州再無大災大難。
再過幾個月就是大考,街上讀書人也開始多了起來。
只是方士卻並不覺得安穩。
也不知是不是錯覺,走在路上隱約傳來幾道目光讓他不免心煩。
一旦回頭私下打量,卻又尋不到目光的來源,在暗處有人觀察着方士。
方士卻對暗中的人一無所知。
自然暫時沒有威脅到他的性命,但最讓人心中難耐的,恰恰是這份對於未知的恐懼。
那眼神來自何處,又是何人在觀望?
方士不知,只是每日走在街上的速度比往常要快了些。
生怕走慢了會發生一些什麼事情。
正是黃昏,要趕緊趁着夜幕未曾降臨之時回到住處。
但還未走多遠,便被人攔住了腳步。
擡頭便見面前不知何時正站着一個穿着白色長袍的年輕人。
年輕人相貌俊朗,見了方士便是微微欠身。
“冒昧打擾了,不知可是方塵仙方兄?”
“不錯,便是我。”方士點頭,“不知你是……”
雖不知來人究竟有何要事,但對於一位見面便打招呼的有禮之人,方士心裏自然是不討厭的,只是方士心裏也有許多疑惑,此人與他是第一次見面,從前未曾有過一面之緣,竟能從人羣中認出他來。
這年輕人說話也很直接,拱手便道。
“在下建安劉成,來了青州便聽聞方兄事蹟,卻是沒想到當真能在此處見着真人。”
“不過是些許虛名而已,不足爲道。”
方士臉上表情緩和下來。
原來不過是一個慕名而來的讀書人。
雖說變成這樣路人皆知讓他一時半會兒有些無法適應,但也正如當初周員外所言,名聲已經給了,足夠讓他在青州中行走,也不會有人輕視。
只待大考之後,便能步入上京。
而如這位建安劉成一般的讀書人,前些日子遇見的也不少。
只是大多自視過高,認爲有幾分才學,便拉着方士比試,如他這般謙恭的還是初次。
“方兄獲得先賢認可,怎的會是虛名!”那年輕人卻是一本正經地搖頭,“定是才學在先,而後纔有的先賢認可,你我可都是讀書人,若是肚子裏沒點墨水,怎的擔當得起那名聲重量。”
“這位劉兄所言甚是。”
方士輕笑。
卻是並沒有繼續說下去。
而今所謂天書自然是不在他的身上。
只是卻無法與人說道,那天書正是毀在他的手裏。
“恰好是日暮,不知方兄接下來可有約會?”
“這倒是未曾。”
“那不知可否與在下一起去小樓淺酌一二,在下也約了幾位好友,正好讓方兄結交一二如何?若是見了方兄,想必他們也定然會覺得不虛此行。”
在青州自然不能得罪人。
貿然拒絕赴宴,勢必會承擔許多風險。
若是請他赴宴之人日後身處高位,他自然也能憑空多出許多便利。
方士便點頭答應了下來。
雖說其中夾雜了許多私心,但讀書人之間的事情,也就不必計較太多了。
“方兄去了便知,是在下此處認識的好友,當然也有幾位是世交。”
“說來劉兄是建安人,在下卻是從未去過建安……日後若是有機會,還請劉兄務必邀請在下,定然要去見識一番的。”
“方兄若是不嫌棄的話……哈哈,建安可是偏僻之處,方兄怕是到時候不習慣。”
兩人一言一語地聊着。
方士的心情倒也好了許多。
只是身後那種被一樣眼神盯着的感覺依舊沒有散去的樣子。
一直到入了一座酒館,直上高層。
到了地方,便見圓桌前坐着幾位書生模樣的年輕人。
這幾位想必便是那劉成口中說的好友了。
只是仔細辨認,卻發現其中有幾位竟有些眼熟。
甚至有一位尤爲熟悉,過去留給方士極深的印象。
“諸位抱歉,在下來晚了。”劉成垂袖拱手,臉上露出一絲歉意,“不過在路上見着一位志同道合的友人,便擅自帶了他過來,不知可否同坐一席?”
“有何不可!”位置上一人大笑,卻是已經將視線落在方士的身上,“劉兄的眼光想必是不差的,這位朋友不知可否介紹一番?”
“方士,方塵仙。”
方士眼中閃過一絲詫異之色。
但還是順着那人的話簡單地介紹了一番自己。
再看坐席上衆人竟是盡皆露出驚異之色。
半響後才聽一人輕呼。
“沒想到是那位天書傳人,當真是失敬……”
“諸葛兄過譽了,在下不過是一介普通人而已。”
方士臉上露出些許苦笑。
只是話音剛落,卻聞對方又是一聲驚呼。
“怎的就是普通人了,你我二人還未見過面,便已經知曉了我姓氏,如何是普通人!”
“這……”
方士面色微變。
面前之人正是諸葛溫華。
可如今看來,對方似乎並不認識他。
就算先前一起喫過一頓,但過去的記憶卻似乎不見了一般。
那夜裏小白曾經消失過很長一段時間,待重新出現的時候,也不過是告訴方士,該做的都已經做完了,讓他安心地在青州里待着。
起初方士還有些不放心。
但今日他的心裏卻是已經完全放鬆了下來。
有關於青州城內方士的一切,唯有被天書認可這一件事情。
至於周家……
與周家的關係,如此種種已經被他們忘了個乾淨。
“方纔聽聞諸葛兄與人交談,便聽見了他人如何稱呼而已,還望勿怪。”
“原來如此……方兄快坐,此處都是讀書人,不必拘束。”
待方士入席,便聽四周的幾人又介紹了一番自己。
其中也有如諸葛溫華一般,過去喫過一頓飯。
但如今卻有如初次見面。
一桌子人飲酒作詩,雖是酒館這等嘈雜之地,若是用心投入其中,便也全沒了顧慮。
“……倒是我詩句不押韻,是該罰酒三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