除此之外,再無其他。
什麼時候昏了過去,已經記不大清楚。
只知道醒來的時候,一切都變了。
從來不知道發生了什麼。
那株參天的大樹,過去承載了幾乎永恆的歲月,如今也不過是傾倒在一旁。
族人都已經四散,不復存在。
小女孩從廢墟中起身,看了一眼自己雙手。
浸滿了鮮血。
再回首一看,卻隱約見到漸行漸遠的馬車。
以及車上那道孤傲的身影。
他毀了一切。
但卻無論如何也對他恨不起來。
甚至連他的名字都不曾記住。
因爲他是仙。
唯有那座石碑,記載了此處過去輝煌。
——青山。
……
從丘陵一路向東行。
不見荒原,唯有一片片樹林。人煙也比其餘任何地方都要多上那麼一些。
就算路途遙遠,也不會覺得寂寞。
寬闊的林間古道,每隔千里便有一處驛站。
而那些驛站久而久之,邊上也就建立起的村莊,或者是城鎮。
此處也終究不過是陳國一處普通的地點。
普通的旅人,在驛站裏討上一碗茶水,又繼續走向遠方。
照應一衆旅人的是驛站中專門的兵士。
陳國近年來百廢待興,再也經不起戰亂虧空,開始將兵士分配到各個需要的位置。
“這位兄臺,能否借一步說話?”卻是一道渾厚的聲音入耳,其中一位接待旅人的兵士正幫某個商旅裝卸了貨物,隨即便聽見身後有人在叫喚着他,但他也沒有馬上轉身迴應。
如今手頭上還有着些許工作,再想說話之人應當是讀書人,心裏難免有些看輕。
雖然如今不再穿着甲冑,就連工作也是與往日操練不盡相同,但好歹也是兵士。
然而聲音的主人卻還在繼續,並沒有就此罷休的意思。
“這位兄臺,在下是想……”
“沒看到我正忙着呢,有什麼事等我忙完再說!”那兵士終於是心中怒氣脫口而出,“趕緊的靠邊去,別擋着路!”
言罷,卻是已經將地上下一箱商旅的箱子搬到了馬車上。
然而身後那聲音的主人卻仍舊未曾作罷。
“在下就是想問個路,前邊還有多久才能到下一個州?”
“我說你這人是不是——”兵士忍不住憋悶折身,卻在瞬間反應過來那聲音主人話語中所言何時,卻是一時間有些尷尬地輕咳一聲,“原來是問路……早些說嘛,何至於這般繞彎子,我又不是你等讀書人講什麼禮儀,既然是兵士,問路這種小事情自當與你一說。”
“方兄你看,剛纔就讓你直接問了,如今倒是惹人不快了。”
又聽一道女聲。
那女聲聽着稚嫩,聲音的主人應當年紀不大才是。
稍稍擡頭,兵士也終於見着了前面的兩人。
他們分別騎着一匹馬。
一人穿着粗布衫,雖說不像是有錢人家,但第一眼看去卻是覺得整個人乾淨。
再擡頭卻見是一箇中年男子,相貌倒也俊朗,光是一言不發,便能從其身上感覺到某種特殊的氣質,讓那兵士稍稍失神。
少女只有十一二歲的樣子。
本該是如此纔是,但兵士卻總覺得有些不真實。
十一二歲的年紀不要說是女子,就算是男子也不一定騎得來馬匹。
但如今看這兩人,似乎是輕車熟路。
兵士也不是多管閒事的人。
也就沒有多問一句。
他們是行走在路上的旅人,而兵士也不過是在此處幫忙的普通人。
做好分內的事情便好。
“你們要去下一個州的話……就算是騎馬也還得有兩天路程,再往前就是靈州。”
“靈州?可有什麼有趣的東西?”
卻是另一側白裙少女忽地興奮起來,側着頭看着那兵士。
原本兩問完了話就要重新開始工作。
但也不知道是爲何,在目光落在少女眼中的瞬間,卻是再難將視線移開。
連說話的時候,心中想法也不知不覺間作出了變化。
將手頭正在做的事情丟了,一心回答起來。
“……靈州要說有趣的東西,倒還真什麼都沒有,不過這靈州有一座火絨廟十分有名,常年香火不斷,二位若是有興趣的話可以去看看,正巧過些日子靈州會放花燈慶祝火絨誕辰,那時候也是熱鬧的不行。”兵士說此事的時候卻是顯得熱情。
倒也真的引起了少女的興趣。
卻是接着問道。
“只是不知那火絨是何人?”
“……兩位這可就不該問了,靈州境內又有誰不知道當年火絨將軍的名號!”
卻是那兵士面色驀地一變,顯得凝重地壓低了聲音。
便對着那二人輕語。
“火絨將軍是三百多年前一位傳奇般的人物,靈州本地人,二位若是遠道而來從未知曉將軍大名,大可去火絨廟祭拜一番,有求必應神異得很!”
“可是真的?”少女天上露出些許狐疑。
但見着兵士如此認真的態度,卻也並沒有繼續說什麼。
當即與其拱手道謝。
“勞煩講了那麼多,多謝了。”
“不客氣,若是日後有緣,還能在靈州見到兩位。”
兵士終於是繼續開始了自己手頭上的工作。
而騎着馬的二人也調轉繮繩,緩緩離去。
待那兵士手頭做了一會兒,卻又似乎是感覺有什麼別的事情要去做。
應當是叮囑。
只是一時半刻卻又想不起來要叮囑與誰。
“說起來……剛纔似乎是和人聊天來着。”
“怎的記不起來了……”
身形遲滯了片刻,便不做多想。
遠處的士官長已經朝着他走近,再繼續偷懶勢必會遭到責難。
但口中還是不停呢喃着。
“到底是誰……要說什麼……”
離了驛站。
便見一行路人中有一對騎着馬的男女。
只是這一男一女卻以唯獨他們各自能聽見的聲音低聲呢喃着。
“小白道友何以再多問那一句,要說火絨此人,在下還是知道一些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