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也不知是何種力量使然,在火海消失後,那座巨大的山谷竟是夜消失得無影無蹤,彷彿從未出現過那般,原本斷裂成兩半的山重新化作一體。
不再有一點被毀壞的樣子。
就連過去被黑色突刺給折騰得不成樣子的地面上也尋不到半點的痕跡。
仍舊是那片桃林,沒有絲毫變化。
只是從前的山谷入口處,卻是連一座簡單的石碑都不曾再看見。
喚作天工谷的存在,彷彿直接從這個世間消失了。
在這冬末春初的時候,一切都仿若重獲新生。
起碼如今看來,確實是如此。
“不愧是百草堂,就連天地都能被醫治得如此乾淨利落。”
“別的不說,治病這種事情本王可是最拿手的,不若給幾株仙草,本王與你一些仙界氣息恢復力量?”
“這倒是不必,既然諸般事了,我也不在此地多逗留了。”桃林中,正站着兩道身影,一個黑袍人,以及一個穿着白色衣袍的孩童,那黑袍人話語有些縹緲,如今已經可以聽出的的確確是他在說話,卻聲音依舊顯得輕微,一種大病初癒的感覺,“只是我在此處封閉了那麼多年歲,還當真是未曾想到居然這世間還出了你這樣一位妖仙。”
“如今尋常昇仙界的路已經被那位大人封死,若是道友想要回去,大可以來尋本王。”
九朱也只是輕笑,並未因爲對方的這般話語便透露出任何多餘的情緒。
看着對方,便真是處於同等地位一般。
就算對方早於他踏入仙境。
只是對方確實搖頭。
“雖然如今它已經不再了,但不得不說這些年來我從它身上學到了許多,也找到了一些成仙之後便丟棄了的東西……這便要離開了,至於回到仙界,卻是不急。”
“道友某天倦了,便心念百草堂,自然會將道友送回去。”
“既然如此……先行謝過了。”
那黑袍身影與九朱拱手行禮。
卻是隨即折身便要離開。
只是還未走出去多遠,又迴轉過身子,與九朱問道。
“方纔若是我真正出手,道友又幾成把握將我擊敗?”
“若是本王全力以赴,道友不會在本王手中走下三息。”
“卻是爲何?”
“雖然早已被逐出家族,但好歹曾經也是靈姓,另外道友雖說成仙已久,但打鬥這種事情,可不是活得越久便越有優勢,這一點……還請道友千萬記住了,莫要如當年那般,再出意外,恐怕就真的身死了。”說出此言後,九朱的臉上也流露出一絲傲然。
倒是那黑袍人一陣尷尬的大笑。
搖了搖頭,也不繼續與之爭辯。
反倒是晃着腦袋徑自離開。
這一回,倒是真的不再停留。
僅僅數息,便不見了那黑袍人的身影。
地上積雪仍在,卻不見那人走過時的印記。
“不過是承擔不起去仙界的代價,又哪裏來的那麼多借口,當真是可笑。”看着黑袍人遠去的方向,九朱卻是冷笑一聲,眼中難免露出些許鄙夷之色,“若是有些本事,倒也可以去極北之地……哼,不過都這個時候了,小友應該也差不多醒了吧……”
正說到此處,卻是心有所感,臉上的笑容也是瞬間僵硬了下來。
似乎是做了一場夢。
夢裏有一人一樹。
意識變得模糊起來。
甚至是不清楚自己是誰,是那棵樹,還是那個人。
或者兩者都是。
就那樣看着,忘記了自己的身份,忘記了時間,忘記了自己正身處夢中。
也不知過去了多久。
夢境彷彿永遠都沒有盡頭。
不論那棵樹生長還是枯竭,那個人一直都坐在樹下。
直到某一刻……樹倒了。
然後那個人也離開了。
不過是些許簡單的夢中景物,卻是帶着莫名的悲慼感覺。
讓人情不自禁地想要落淚。
無法抑制的悲傷情緒,漸漸地充斥着內心。
甚至在接下來的一段時間裏,連爲何而悲傷都說不清楚。
但就在這時,卻聽耳邊傳來一陣呢喃。
有人在呼喚着他的名字。
讓他的意識漸漸地變得清晰起來。
直到某一刻,伴隨着自己身軀猛烈搖動的同時,終於睜開了眼睛。
“……方兄你怎的不吱聲,快醒醒啊!”
“唔……小白道友,我已經醒了。”
雖說是醒了,但被這般強行從夢中拽出來,心裏多少還是有些不滿。
聽着耳邊熟悉的聲音,也自然是知道一直晃着自己身體的人到底是誰。
從懵懂的夢中醒轉,頭還有些昏沉。
隱約覺得自己似乎是躺在一張牀上。
只是在睜開眼睛後不多時,眼前便看見正趴着個看上去十一二歲的白裙少女。
四周的擺設似乎是一間不大的木屋。
透過窗的白光讓他心中有所計較。
如今應當是白天。
未曾感覺到飢餓,說明昏睡過去的時間還不算太久。
雖然不知道在自己昏睡過去之後到底發生了什麼,但如今也是顧不得那麼多了。
方士稍稍愣神,卻是瞬間回過神來,脫口而出。
“小白道友已經完全恢復了?”
“我自然是早就好了,倒是方兄怎的在牀上躺了那麼多會兒,方纔還以爲已經醒了,誰曾想卻是再夢裏哭出了聲,方兄在夢裏到底夢見了什麼?”少女趴在牀邊,一雙眼睛湊近他的面頰,隱約能感覺到對方的喘息,“若是方兄不介意的話,倒是可以與我說說。”
“夢裏的事情,哪裏說得清楚。”
方士只是如此解釋着。
事實也的確是如此。
有時候夢中的一些東西是記不得的,在夢醒時分便會被遺忘。
但有些東西卻又被他清楚地記得。
也不知是爲何,這夢中彷彿與現實是兩個世界一般。
這回夢中的內容其實方士也心裏記得,但又因爲方纔小白那般話語,不大願意與她解釋,便做出如此說法。
“倒是小白道友……我一共睡了多久?”
“也就大半天,其實也沒什麼啦。”少女輕笑,似乎未曾聽出來方士話語中的異樣,接着說道,“既然方兄已經醒了,我想讓方兄去見一人,那個人現在正半死不活的,雖然還吊着一口命,但估計也撐不了多久啦,快些起來去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