現在本就是這般季節。
就連四周道旁積雪都還未曾完全化掉,唯有細看那周遭林木間有一些不起眼的綠意。
從山巒間走出,便是坦蕩的大路。
畢竟是偏遠地方,起初這道中並沒有多少人煙,直到走得再往前一些,才見着一些來往的路人。
天色正昏沉,應當有一場雨。
一些懂得看天的老人已經行色匆匆地朝着某個方向趕。
“李家小子,快回去收拾衣服咯!”
“王大爺等着,給您打了只山兔來。”
卻是有個老人正朝着道旁林間韓這話。
而作爲迴應,有個一身布衫的壯年從林間走出,他手裏正抓着一直不停掙扎着的白色兔子,朝着那老人招了招手。
“跑快些去,這天色也是不大好,早些歇着吧!”
“好嘞!”
老人臉上帶着笑,正要折身繼續前行。
卻聽遠遠地傳來一陣車馬的聲音。
扭頭卻見道路盡處一輛馬車徐徐駛來。
卻是笑出了聲。
“這才什麼時候,又有人來咱們村子裏了。”
“王大爺說什麼呢,誰來了?”
那壯年已經走出了樹林,來到那老人身側。
王大爺手指着遠處的車馬,眯着眼睛便道。
“就那兒呢,才什麼時候就來了人,也不知是什麼身份。”
“管那麼多作甚,反正都是外鄉人,估計也是路過,馬上便走了。”
“這就是你們年輕人不懂了,如此天氣,又如何走得了!”
老人彎着背,用力地說道。
兩人正聊着的時候,那馬車已經來到了他們面前。
便見着馬車前頭坐着個穿着一身白袍的中年男子。
這中年男子的面容顯得憔悴,興許是一路風塵。
在經過老人與壯年身邊的時候,便拉着繮繩將馬車給停了下來。
與兩人拱手行禮,頗爲儒雅的樣子。
“兩位安好,在下是行商之人,剛巧路過此地,敢問此處可有人家?”
“原來是商人啊……”老人的臉上露出一絲笑容,微微頷首,卻是道,“前邊不遠處便是我們的村子了,小夥子可以去那裏歇息一會兒。”
“不過旅舍簡陋,朋友只怕是要不習慣了。”
老人身後的壯年適時添了一句。
卻被邊上的老人狠狠地瞪了一眼。
那壯年眼見如此,便縮着脖子不再多言。
而那馬車上的中年男子卻是搖着頭。
“不過是住宿之地,又哪裏有什麼簡陋之說,若是方便,今夜便在你們這村子裏多多叨擾了。”
“小夥子只要住得慣,儘管去罷。”
“多謝兩位指路。”
那中年男子再次與兩人行禮,卻是回身朝着車廂裏喚道。
“看天色也是差了,今夜說不準會下暴雨,便將就着住上一夜如何?”
“方兄既然都這般說了,我自然也不會有什麼反對的機會。”
裏邊傳來一打女聲,聽上去卻是稚嫩,似乎年紀尚輕。
那老人眼中閃過一絲異色,但還是沒有多嘴地問上一句。
“現在的年輕人,唉……”
“王大爺怎了?”
“說的是那馬車上的人,唉。”老人又嘆了一口氣。
讓那壯漢有些不解。
但還是伸手攙扶着老人,緩緩朝着村子的所在走去。
……
馬車還在繼續前行。
只是坐在馬車上的中年男子卻不時回頭看着已經看不見身影的那兩個人。
一個老人,一個壯漢。
心中卻是若有所思,眼裏也有些異樣的神情。
直到身後車廂裏那道女聲繼續傳來。
“快些呀方兄,若是再慢吞吞的怕是要淋到雨了,如此天氣還在外面趕路那純粹是受罪啦!”
“小白道友也是知道的,這馬的力氣也就那麼點,再如何趕路也是需要休息的啊。”
中年男子苦笑着搖了搖頭。
卻是繼續揚鞭。
那匹馬似乎也是不堪,不斷嘶鳴着。
……
天色很快便暗淡了下來。
雖說仍舊是下午,但卻已經有許多的房舍裏面點燃了燈燭。
因爲實在是太黑了。
天穹之上的黑雲蔽日,宛若到了深夜。
壓抑得讓人幾乎喘不過氣來。
馬車就停在小小的院落裏,只是馬車上的人卻是不再。
旅舍確實如那壯漢所言,分外破落,就連小菜也不過是那麼點土豆拌青椒。
只是對於他來說,卻是已經足夠。
在打點下來的房間裏點上了燈燭,便全身放鬆地躺在了牀上,絲毫不顧及一側還坐着個人。
“方兄就不能矜持一些?”邊上正坐着一個穿着素衣白裙的小姑娘,看上去不過十一二歲。
躺在牀上的人卻並沒有一點自覺,閉着眼睛便嚷嚷着。
“反正也活不長了,還顧得了什麼矜持?”
“方兄認命了?”
“小白道友覺得,我應該認命嗎?”
躺在牀上的中年男子卻是反問一句。
他正是方士,在經過頗多的周折之後,最終的目標依舊未曾改變。
不論有多少的人去否定他的目標,他仍舊期待着會有奇蹟發生。
要去上京,要尋找到續命之法。
就算這條路還未走到盡處,便已經身死。
他也確實心裏已經有了如此準備。
準備着赴死。
若是命數本來就如此的話,若是反抗過了仍舊只剩下不變的結局,他也已經準備好了相應的覺悟。
但卻從未認命過。
帶着小白一路來到這裏,數着還有多少時日便會來到上京,數着還有多少天命數便散了。
“反正這些都是方兄的決定,反正當初也是答應了方兄就算是身死,我也會待在方兄身側直到最後。”
“那便多謝小白道友了。”方士輕笑一聲,調侃道,“只是不知到時候小白道友會不會爲我立碑?”
“給方兄挖個坑埋了就行,立什麼碑。”
“若當真是如此草率,我或許就是死了也不會去輪迴轉世,定要纏着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