紫木之間有煙霧繚繞,時有暗香輕動。
一側幽靜的書房裏,老人正手持書卷,百無聊賴地看着上面的東西。
只是仿若心不在焉。
眼睛時不時地瞥向書桌上另外一處。
在那裏放着一個被精細鏈子鎖住的小小木盒。
偶爾將視線落在木盒上的時候,卻是不經意間嘆了一口氣。
“將軍,卑職請見。”
外面傳來毫無感情的恭敬聲音。
老人放下書,眉頭微皺。
這幾天來事情實在是太多了,也不知是爲何……似乎冥冥之中有些事情正在脫離他的掌控。
如今的他能有閒暇時間坐下來看會兒書,都覺得是一種奢侈。
沒有猶豫,便有一道沙啞的聲音從他口中傳來。
“進來罷,何事?”
“回將軍,北戴河的墨家商隊被不明匪徒劫持,如今正在與我軍派出人馬膠着之中。”
“當年老夫將行商治國之道擺出來的時候便向天下商人同僚保證,只要老夫還活着的一天,便絕對不容許有人敢劫持我陳國商隊……那幫賊子當真是吃了熊心豹子膽了!加大兵力,務必讓人們知曉老夫的威風不減,讓那些暗地裏的老鼠知道……老夫的手段!”
“是!”
來書房裏單膝跪下的兵士低着頭,臉上依舊如過去那般冰冷。
這是多年來訓練的結果,老人也清楚。
“還有什麼要說的嗎?”
眼見着兵士還未起身,老人再次問道。
兵士沉默片刻,終於還是說道。
“將軍,李大人讓屬下稟告將軍,這些天上京有變,夜裏切莫出去。”
“哼,那姓李的何曾說過一句真話……”
老人的手指在木桌上有節奏地敲打着。
整個書房裏氣氛卻有些尷尬。
兵士未曾再多說一句,卻也沒有立即起身。
“還請將軍如實說明,這些天夜裏不會離開府上。”
“若是老夫不依又如何?”
“這……”
老人臉上怒意不減。
甚至隱約有斥責對方的意思。
但就在此時,卻聽書房外一聲嘹亮的響聲。
“若是虎將軍不依,我滄海閣能成就將軍……自然也能毀去。”
“李奕!”
“將軍還是應下來比較好,實在是這些天夜裏,上京會發生的事情略微有些超乎常人想象,若是一個不慎牽連了李將軍……這日後李將軍會是何下場,李某人也不清楚。”
從書房外面走進一個穿着白色甲冑的中年男子。
這中間男子一出現,單膝跪地的兵士便低着頭,起身朝着老人拜服,匆忙離開了。
直至外邊當真沒有人,這書房裏也只剩下老人與利益二人的時候,老人終於是再次冷哼一聲。
“你們滄海閣不是修仙門派嘛,怎麼何時又管起凡人來了?”
“雖說修道之人不便與凡人多做接觸,不過不巧得很,現在的李某人卻是在凡塵歷練。”
“若是記得不差,前些年李道長早就已經歷練結束了纔是。”
不過他也只是輕咳一聲,不再與老人多做言語。
直接將一封信紙放在了書桌上。
“這是給你的。”
“何物?”
“我怎的知道,反正對方說是你的一個老朋友,不過話說回來……若是你當真與那兩人是老朋友,當年在滄海閣裏的地位會更高一些纔是,怎的現在才知曉。”李奕不禁有些感慨,先不論方士與小白兩人身份究竟如何,單是他們認識一位真仙就是一份極大的福緣了。
雖說這並沒有什麼直接聯繫,不過一些看上去渾然沒有關係的聯繫,在某一些時候卻極有可能造就一個人。
而在李奕的眼裏,這老人就是那種已經錯失機緣的人。
“不過現在也爲時未晚,你若是……哎?你這是……”
李奕話還未說完,卻是忽見老人徒然從椅子上跌坐了下去。
直接癱倒在地上。
在他的手裏拿着那封信紙。
口中還呢喃着一些模糊不清的話語。
“爲什麼……”
“你來了……”
是他來了。
老人的記憶裏再次出現那道稚嫩的身影。
雖說已經過去了那麼多年歲,但對方那張臉卻未曾有一刻忘記過。
曾經兩人保持了許多年通過書信往來。
但也無端地斷了聯繫。
他不知道對方會出現在上京。
甚至覺得對方如今早已死在外邊。
無論如何也想不到,想象中才會發生的事情,居然會在這一刻,真切地出現在自己的面前。
攥在手裏的書信他自然是認得的。
因爲本來就是他寫出來的。
那是他最後一封寫給對方的信。
從那以後,便斷了聯繫。
顫顫巍巍地攤開書信中的一端,卻見泛黃的紙張上邊還寫着那熟悉的字跡。
塵仙兄敬啓。
是了。
他的字是塵仙。
他叫……
“李道長,他叫什麼?”
“……叫方士,大概吧。”李奕猶豫片刻,終於是將對方的名字說了出來。
既然是朋友關係,說出真名應該也無大礙吧。
卻見老人的呼吸變得不平穩起來。
甚至有種風燭殘年的感覺。
李奕微微皺眉,他沒想到僅僅是一封信,居然會讓一個年逾古稀的老將軍變成這樣。
“我說你不至於吧,人就在宅邸外邊,如果你身體不便的話李某人倒是可以代勞將他們請進來……”
“不必!”
老人扶着藤椅從地上站起了身子。
深吸幾口氣,緩過靜來。
“老夫親自去迎接他……他們?除了他以外還有誰?”
“還有一個小姑娘。”
“原來……是這樣。”
老人微微頷首,眼中卻是流露出懷念之色。
那個小姑娘,是了,過去在書信裏也提及過。
甚至其中有一些字句明顯也是出自不同人之手。
當年回給他的書信,是兩個人寫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