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士再次朝着後方一閃。
寒芒從他原本站着的地方劃過,再次顯露出那修道者的身影。
“你到底是誰!”方士終於怒了。
眼看着李奕的身影已經消失在遠處,他心中更是覺得憋悶。
彷彿一團火焰在心口燃燒一般。
對方也似乎沒有繼續進攻的意思,仍舊站在原地。
“無憂,一介散修而已……不過從今天開始就不是了,從今以後……我便是仙人!”
“……我勸你莫要阻我。”
方士深吸一口氣,僅僅數息,眼中便再也沒有波瀾。
只是渾身氣息變得莫名地詭異。
“阻你?你有何資格讓我阻你,不過是區區……”
“袖裏乾坤!”
還未等對方說完,方士卻是暴起。
隨着掌心一陣翻動,從袖口飛出數十道寒芒。
點點寒芒落地,卻是顯現出一把把短刃。
袖裏乾坤術,方士已然使用得爐火純青。
只是這些短刃未曾傷到那喚作無憂的修道者分毫。
甚至對方還站在其中一把短刃的一端,戲虐地笑出了聲。
“袖裏乾坤術?倒是罕見的法術,不過又能耐我何?說來我還不知道你的名字,不妨告訴我,回頭給你立個長生牌位如何?”
“哼。”
一擊未中,方士眼中仍舊沒有分毫情緒波動。
就彷彿是早就預料到那樣。
腳尖輕輕點地。
無盡的紫色,從他腳底散開。
霎時落在先前刺入地面的短刃之上,化作一片紫色的網。
雷術,天雷符籙!
方士並未畫出符籙,因爲落在地面上的短刃早已組成了一道雷符。
這是他花費三年時間練就的本事,平日裏不輕易示人,但今天卻是顧不得那麼多了。
卻聽站在短刃上的那修道者一陣淒厲的慘叫,待數息後紫芒散去,便頹然倒在了地上,再也發不出一點聲音,不知生死。
“還是控制不住力量嗎……”看着面前變得坑坑窪窪的地面,方士不禁嘆息一聲,又看向那不再動彈的修道者,“所以早就勸你別擋着路了……”
或許如今方士只是一個未曾渡過第一災的修道者,但他體內紫氣的積累,以及當年長桓觀中的修行卻是實打實的。
而且雖不知道爲何,他的力量也確實比普通修道者強上一些。
這修道者或許確實實力在他之上,但只要自己的本事運用得當,也可以做到將對方一擊斃命。
揮手間將地上短刃收起,便朝着外邊血腥味走去。
一路上,方士卻見到了一幅令人作嘔的場景。
到處都是鮮血。
僕從侍女倒在路邊,殘缺的身軀讓人不忍睜開眼睛。
廊道中還點着燈燭,讓人連錯開視線的機會都沒有。
只要睜眼,便將一切都收入眼底。
對了,高升,高升怎麼樣了!
方士一下子想到了高升,便迅速朝着高升所在的方向奔去。
若這裏的一切都是因爲自己,那……
“一定會沒事的,高兄……”
“高兄!”
猛地推開緊閉的門戶。
卻見裏面沒有一點光。
或者說……什麼都沒有。
高升不在牀上,卻是不遠處地面上有一封信函。
這信函早已被打開多時。
方士將其拾起,掌心亮起一道光,看着上面的內容,心裏越發冰冷。
“爲什麼……爲什麼會這樣,都是我的錯嗎……”
“若是我從未來過這裏,是否一切就不會發生了,若是我……”
心中片刻的動搖之後,卻又是猛地一震。
他長舒一口氣,再次將心中情緒收斂。
雙眼也變得冷冽起來。
如今最重要的並不是發泄情緒。
只是今日這片夜裏,卻無端地多了些肅殺的感覺。
四周沒有一個人。
李奕也不知去了何處。
這裏也沒有他想要尋找的東西。
只是遠處鐘聲傳來,讓他有一種發自內心的渴望。
方士擡頭望着遠處那座高塔。
“昇仙大陣,成仙機緣……我本就什麼都不想要,這些都是你們逼我的……”
“既然我是六人中的一人,那最後活下來的人,定然是我。”
“不管擋在我面前的人是誰,不管是誰……”
……
滄瀾塔下,如今已經是一片狼藉。
六座石碑發出暗淡的光華。
“……咳咳,看來我們是被你們算計了。”一道虛弱的女聲傳來。
其中一座石碑前,正站着一道壯碩的身影。
壯碩身影手中還提着一道嬌小的身軀。
那身軀還在掙扎着。
只是不論如何掙扎,都無法從對方手中掙脫。
“成仙……明明只差那麼一步而已,究竟是哪裏出錯了,我們……哪裏算錯了,爲什麼有一人早就已經死了,爲什麼還活着的人不是那第六個人,爲什麼……”
“堯山棄徒,戀星……沒錯吧。”壯碩的身軀終於發聲,只是話語中還帶着些許譏諷的意味,“既然已經被堯山除名,那就老老實實地做個普通凡人多好,成仙?那種東西已經不適合你了啊。”
“區區凡人……凡人……”喚作戀星的嬌小身軀不斷嘶吼。
只是卻被對方緊緊地攥着脖子。
隨着時間的推移,叫喊的聲音也漸漸低沉。
掙扎的動作也趨於遲緩。
直到最後……卻又有如迴光返照一般雙手掐着對方的手腕。
“區區凡人,要那成仙機緣何用!”
“東西是我的,如何用……自然也是與你無關。”
“唔……呃……”
只是一個凡人而已。
戀星的心中不斷吶喊着。
若非方纔一時失誤,又何至於會出現這種狀況。
但現在說什麼也晚了。
爲何區區凡人會被選中?
爲何……成仙的人不是自己?
區區凡人而已……
隨着眼前視線完全被黑暗籠罩。
意識也終究停留在那一刻。
壯碩身影隨手一揮,將她仍留有餘溫的身軀甩到地上。
而在不遠處,還有一道身影也早已躺着,未曾動彈。
那身影看上去是一個女子。
只是如今變得冰冷,沒了聲息。
“修道者也不過如此,雖說有通天徹地的本事,但說到底還是與常人無異,只要被斬了頭,刺穿了心口,受了凡人的致命傷,還是得死。”壯碩身影輕笑着,緩緩將身軀轉到另一邊,一雙眼睛看着那個方向。
那裏是一條街道。
從遠處看去,灰濛濛的一片。
沒有一道身影。
只是遠遠地傳來腳步聲,不急不緩。
“真是可惜,你來晚了呢……方叔。”
“若是我想,來此地不過數息而已。”
從陰影中走處一道身影,與滄瀾塔下的人對望着。
兩人都露出了久違的笑容。
只是這笑容,卻顯得異常冰冷。
“方叔來得正好,不知可否自行了斷,也好過死在我的手裏?”
“陽兒何來這般自信?”
“我爹的性命,方叔也不顧了嗎?”
月光終是從雲中落下,照映出兩人的面龐。
將四周照映得敞亮。
方士看得分明。
在月光下,高陽的笑容有些慘淡。
這笑容彷彿從前就見過,在很久以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