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懂個什麼!”紫衫異人一聲咆哮之後,竟是忽地情緒安定下來,將腳從軒昭胸口移開,“不論是毀掉此處也好,維護此處也好……能動此地一寸土的人,只能是我們李家,我知道你在謀劃些什麼,如今我是你的主人,你一舉一動都在我的眼裏……所以我還是要警告你一聲,你的仇敵在別處,不僅僅是爲了我,爲了你自己也好……給我找仔細一點!”
“咯……咯咯咯……”
軒昭體內傳來粗糙沙啞的聲音。
他在笑。
但如今已經是傀儡之軀的他,卻是實在發不出什麼好聽的聲音。
……
——陳歷十六年春,葛沼大旱,死五千一百人,難民難置。
——陳歷三十二年夏末,久雨不歇,懿都護城河堤傾覆,死傷無數。
——陳歷五十九年……
有聲音在迴盪。
看不見說話的人。
甚至那人根本就不存在。
因爲這聲音模糊不清,分不出男女,彷彿是有幾百人,幾千人在呢喃。
甚至在聽見那些聲音之後,方士的情緒都漸漸地被影響到。
開始有莫名的悲傷涌上心頭。
腳步也開始變得越發沉重。
這已經不是人在天地之間留下殘念那麼簡單了。
這根本就像是——
“這是天地本身的記憶。”
沉默少許後,方士終於是停下腳步,輕嘆一聲。
天道無情,天地本身是不存在所謂的意識的。
但天地會主動去記錄下一些歲月之中重大事情的痕跡。
那些痕跡當然也會隨着時間消散,但相對於人在天地間留下的痕跡而言,卻是能存在更久。
一句句呢喃。
一聲聲哭泣。
舊時的殘念。
前方的幻影變化越來越頻繁了。
有人在俯身叩拜。
有人在咆哮,在哭嚎。
但方士感覺不到,因爲他如今只能見到影,聽不見那些身影的任何聲音。
“如果不是那孩子親口說的,我甚至覺得這裏不應該是衣冠冢。”
“或許本就不是?”小白淺笑,“除了最開始那條來的道,又有哪裏看得出來有衣冠冢的樣子了。”
“可若不是,當初的李湘君到底爲何要建造這裏……”
話說到一半,卻是戛然而止。
他看見了前方忽然幻化出來的殘念。
不由得倒吸一口涼氣。
下意識地攥住小白的手。
“我說……小白,人若是想要在天地間留下殘念被人看見,需要什麼條件,需要那個人死後多久?”
“這我哪兒知道啊,我又不知風水術……不過估計也得死了有一段時間吧,百年之後?”
“你看那邊的,像不像高家人?”
方士指着前方不遠處幻化而成的虛幻身影。
那身影也與其餘影子有所不同。
不僅衣着清晰可見,甚至面孔,動作都是十分清晰。
甚至還有聲音。
雖說之前的聲音聽不大清楚,但最後的一聲慘叫卻是格外清晰。
那是被不知道誰拿着的長矛貫穿了心口,掃落到地上。
而後身形散去。
兩人互相使了個眼色。
心裏多了個心眼。
“看來這裏也不是那麼安全,小心一些。”
“說起來,這裏怎的沒見到一個高家人?”
小白小聲道。
方士搖了搖頭。
沒有多說什麼,但心裏已經是做好了最壞的準備。
或許……都死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