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衝了出去,一口氣跑到湖邊,喘着氣低頭望去,湖裏面映出的那張臉輪廓分明、神形秀美,幾乎看不到明顯的疤痕,這差不多就是回道了自己原來的樣子……
他突然明白過來什麼,一下子怔坐在草地上,似是被抽了魂一般……
自從那日回來之後,周瑜把全部心力都用在了和喬莞造小人這件事上,可她的肚子還是遲遲不見動靜,漸漸地,連周瑜自己也不抱希望了,已經在計劃着下一年重新去華山採集山參的事情。
那日,恩愛過後,她怔怔躺在他的臂彎裏,口裏說道:“周郎,說真的,你納一個妾吧。”
周瑜一聽這句話就頭大,皺眉道:“怎麼又說這種話?彆着急,我們慢慢來。”
她卻突然流淚了,扎進他的懷裏,嗚咽道:“我不會再有身孕了……”
周瑜知道她心裏難受,緊了緊懷抱,安慰道:“不會的,等這一年冬天,我再去一趟華山,給你採千年山參——”
“對不起……”
“是我對不起你。”
周瑜此刻心如刀絞。他們的第一個孩子,終究是因爲他那一劍才失去的,所以上天就要給他這樣的懲罰。
……
第二天周瑜回來的時候,房裏坐着一個淺黃色衣衫面容姣好的少女,而喬莞則不知所終。
那女子見他進來後,嬌滴滴地站了起來,福身行禮道:“玉竹見過大都督。”
周瑜疑惑地看着她:“你是誰?爲什麼會在這裏?”
她的臉霎時紅了,低頭艱難說道:“是夫人、讓我來伺候大都督的……”
周瑜臉色鐵青,冷聲道:“你出去吧。”
玉竹淚眸擡頭,咬着脣滿含期盼地望着他。
她這副表情跟喬莞還真是有幾分相似,周瑜都不知道她是從哪裏煞費苦心找來的,可他毫無所動,只覺得火大。
“滾。”周瑜鏗鏘的一個字,湮滅了她所有希冀。
玉竹低下頭不敢再言語,匆匆離開了。
“喬莞,你好樣的。”周瑜心中的火氣騰地飛起,摔門而出,滿世界找她。
喬莞正在湖心亭中餵魚,掐着魚食一點一點往池塘裏投去,麻木地看着那些魚兒蜂擁爭搶,心如置身於萬丈深海,沉重壓抑。
她不知道自己是希望他寵幸那個女人,還是拒絕,連她也認識不清自己此刻的內心。
周瑜氣勢洶洶地走了過來,她也一點沒有察覺,他站在她身後兜着滿肚子的火,一腳就踹翻了亭中的磯凳。
喬莞終於回過頭,一臉驚訝地看着他,“你——”
周瑜冷冷看着她,諷刺道:“怎麼?夫人看到我好像很驚訝,是不是認爲我應該在別的女人溫柔鄉里?”
“你,生氣了?”喬莞怯怯地看着他。
周瑜眸中還閃着火,語氣也有點急躁:“我跟你說了多少次了,我不是爲了傳宗接代才娶的你!你這樣做是在侮辱誰?難道我睡了別的女人,你真的就一點不介意嗎?”
他從來沒有這樣兇過自己,喬莞眼睛一下子就紅了。
又是這樣,每次做錯了事,比誰都委屈,搞得他感覺自己纔是那個罪魁禍首。
她哭得極其隱忍,只有很小隻的背在劇烈抽動着,連半點聲音都沒發出來。
周瑜急火漸漸平息下來,開始反省自己是不是太急躁了,是了,不管怎樣,都不該兇她的,應該好好給她講。
“莞兒,我……”周瑜走上前來,把哭泣的她抱進懷裏,像誆撫着一隻小動物一般,柔聲哄道:“別哭了,是我不好,才讓你生出這種想法……”
他真的是無奈了,暗道下次一定要在她情緒崩潰之前,把道理都講清楚……
喬莞嗚嗚咽咽的,也聽不清她在說些什麼。
這時,喬藐的身影出現在了湖邊,見到他倆在亭中,他便往這邊走了過來。
周瑜趁機對喬莞說道:“別哭了別哭了,你哥哥過來了。”
喬莞瞬間止住了抽泣,從他懷裏老地方熟練地摸出手帕,胡亂把臉擦拭了一通。
“莞兒,你這是怎麼了?”喬藐見妹妹滿臉淚痕,驚訝地看着他們。
周瑜和喬莞卻都處在深深的震驚之中……
因爲喬藐的臉,幾乎已經看不到瘢痕的印跡,平整光潔,映得溫潤俊秀的五官愈發出挑,當真宛如謫仙一般。
“哥哥,你的臉好了?!”喬莞從震驚中迴轉過來,興奮地問道。
喬藐沉下眼眸,只回答了一個“是”。
周瑜是何等聰明的人,腦中錯亂紛雜的信息此刻迅速一個個對上了號,驀地明白過來了什麼,不可置信地看着他們兄妹二人。
喬莞見他已經明瞭,知道該來的總會來,索性咬了咬牙說道:“是的,我沒喫那個藥,我悄悄給了哥哥。”
周瑜不悲不喜,只覺得有一陣無力感襲來,他無奈笑了一笑:“如此也好。”
喬藐神色有些難堪,擔憂地望着他:“公瑾,莞兒的事,我再想想別的法子……”
“不必了。”他頹然一笑,越過喬氏兄妹二人,獨自離開了。
他從來沒有覺得這麼累過,那種無論做了多少努力,到頭來發現仍在原地打轉的累。
所以這就是她塞別的女人給他的原因,他只覺得悲涼而可笑,原來她早就已經放棄了,自己爲什麼還像個傻子一樣在苦苦堅持?
喬莞望着他失落的背影漸行漸遠,肝腸寸斷,哭都哭不出來。
“莞兒,你這又是何苦呢?”喬藐見他們鬧成這步田地,深深嘆了一口氣。
喬莞搖了搖頭,邊哭邊笑:“哥哥,只要你能好起來,不管付出什麼代價,我都是願意的。”
“我只怕公瑾會心寒。”
她眼淚如斷線的珠子不停往下流,卻還是笑道:“我知道,我也早做好了準備。”
喬藐心痛無比,抱着她安撫道:“傻丫頭,想哭就好好哭吧……”
她爲他做這麼大的犧牲,他既感激又愧疚,更多的卻是爲她和周瑜的關係深深擔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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