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雲集端起酒杯，一飲而盡。
酸澀的滋味從口中蔓延到心底。
陸霆嘆了口氣：“您喫菜。”
陸雲集搖搖頭，把酒杯遞向他：“再來一杯。”
陸霆這次只給他倒了淺淺的一個底兒。
“滿上！”
“不行，一會兒咱們還得回家。您還得跟媽媽解釋，到時候喝多了舌頭打結兒，您還得罵我，把這事情歸咎於我。”
陸雲集眼睛失神，喃喃地道：“我還能回得去嗎？你媽媽這次，真的太生氣了。”
陸霆看着山一般偉岸的父親，如今被折磨成這副模樣，心裏也是痛不可當。
媽媽生氣的事情，終於不是因爲自己，也不是靠爸爸打自己來解決的了。
可是陸霆，真的希望還是從前那樣，因爲自己的原因，哪怕捱打，哪怕挨幾頓打，他都願意。
面上他卻不敢顯露出來，依然笑嘻嘻地道：“爸，多大的事情，給您嚇得！沒事沒事哈，家裏有蘇希呢！我媳婦我知道，三寸不爛之舌，她做銷售的，您知道。再說，我媽媽不就喜歡她嗎？肯定聽她勸。”
爸爸終於老了，也會從自己這裏尋求慰藉，陸霆心中酸澀。
“我哪有臉再回去見你媽？”陸雲集放下酒杯，雙手捂臉，“她罵得沒錯，我是個懦夫。做錯了事情還想着掩蓋……”
陸雲集沉默。
陸霆抿了抿嘴脣，再接再厲：“咱們家的，用您的話說，那是人民內部矛盾，沒有什麼化解不了的。”
“我媽都是被您慣壞的，所以脾氣衝，口無遮攔。這是您自己的鍋，所以怎麼辦？自己受着吧。她愛罵，您就讓她罵夠，愛打，就讓她關起門來打兩下，我們保證都假裝聽不到。”
“說起這事，我就得表揚一下自己。您看我和蘇希，我就不慣她毛病。什麼時候都是我吼她，她不敢吼我。”
陸雲集冷哼一聲：“是，蘇希不吼你，她一般都直接動手，別以爲我不知道。”
陸霆見他肯跟自己說笑了，放心不少，嘴上卻不服氣地道：“她打不過我，我那是讓着她呢。她也不敢真惹我，要不我這暴脾氣……說跪就跪，她不認錯，我不起來！”
陸雲集沒繃住，被他逗笑，一巴掌拍過去：“臭小子。”
“笑了就好，笑了就好。”陸霆道，“爸爸，天沒塌呢。我媽矯情，事兒多。但是現在不是什麼都沒發生嗎？您怕什麼！也別說什麼後怕，沒發生的事情嚇唬自己幹什麼？要說後怕，比如當年我從您身體裏出來，要是遊得慢一點點兒，就沒我事了！這多可怕！可您看，我從來也不想是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