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現在什麼都不想說，她的心汩汩流血，舔舐傷口都來不及，哪還有什麼心思說話？
司機從後視鏡中看到她的樣子，識趣地沒有再說話。
車窗外的景物飛馳着後退，隨着臨近市中心，道路兩旁的燈火越來越亮，車水馬龍，熱鬧喧囂。
唐小甜一直不明白夜生活的意義在哪裏，她覺得在自己溫暖的小房子裏——如果她有的話，躺着看書看電視，收拾一下，不比出來好嗎？
可是現在她彷彿懂了，因爲生活太艱難了。
她現在痛不可當，大概別人也有其他的痛苦。
在人羣中麻痹自己，互相稀釋痛苦，就算只是暫時的自欺欺人，也總好過疼得喘不上氣來要好得多。
遙遙地看到跨海大橋上璀璨的燈光，司機終於又再開口。
他說：“姑娘，或許是大叔多事，但是我看你心情不好，所以多說兩句。無論做什麼事情的時候，都不要只想着自己，要想想父母。你要是出點什麼事，他們怎麼活？我女兒和你年紀相仿，所以我最是知道做父母的心情。”
父母？
唐小甜搖搖頭：“他們和你，不一樣。”
他們在乎的，只有錢。
她毫不懷疑，如果說要她去死，能給唐燁換回來什麼利益，父母都會毫不猶豫地放棄她。
“傻姑娘，不養兒不知父母恩。”司機道，“沒有什麼過不去的，千萬別做傻事。”
唐小甜把頭靠在椅背上，閉上了眼睛。
司機見她聽不進去，便又道：“行，你不爲父母，也該爲自己多想想。你這年紀，多好啊！現在國家好了，社會進步了，手機不好玩嗎？館子不好喫嗎？還有那麼多沒享受到的，怎麼能想不開？”
司機嘆了口氣：“姑娘，真的別想不開。你長得這麼好看的姑娘，可能還有一份體面的工作，有什麼想不開的？衝動的時候再等等，找找朋友聊聊天，就散開了。”
“爲什麼說我有一份體面的工作？”
唐小甜又忍不住想到父母要去自己工作單位鬧的威脅，她相信他們幹得出來。
爲了達到他們的目的，他們不惜任何代價；這個代價，也包括她。
以前父母偏心的時候，她不止一次地想，既然兒子對他們那麼重要，那爲什麼當初要把她生下來？直接打掉不是更好？
但是現在她想明白了，沒了她，父母又去剝削誰？
他們一直活在社會的底層，能剝削的，只有自己了。
“那個地方偏僻，”司機道，“而且看你坐姿能看出來。我要是沒猜錯，你在監獄工作吧。”
唐小甜木然地點點頭。
“可能是工作壓力太大了，不容易。”司機道，“可是誰工作容易？誰和父母不吵架？”
他通過唐小甜的隻言片語，已經猜出了她和父母不太愉快。
司機索性把車停在路邊，“姑娘，跨海大橋我不能送你去。我害怕明天新聞說你投海了，那我這良心，一輩子都過不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