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一個下雨天。
素雪撐傘往學校走的時候，碰到了在長廊下對着筆記本工作的秦炎。
他好像經常不是在寫作業報告，就是看書查資料，總之都是對着筆記本，不浪費一絲一毫的時間，可能放空的時候大腦依然在辛勤地轉動。
她路過瞟了一眼，就走了過去。
過了幾分鐘，她又回來了，手裏提着兩杯冰巧克力，走過來，遞給秦炎一杯。
他竟是接住了：“謝謝。”禮貌又客氣。
但對秦炎來說，這樣的接受已經相當不容易，兩人的相處自然地彷彿認識許久，而不是隻說過一兩次話的人。
素雪順勢坐下，但坐地不近，看不到筆記本屏幕，她不想給人窺探隱私的不安全感。
“學長的手腕已經好了嗎？”她來做個醫生回訪。
秦炎一愣，隨即點頭：“嗯，已經完全好了，謝謝你。”
“不客氣。”素雪露出滿足的笑容，“能夠幫到你就好。”
她的語氣裏完全沒有任何其他心思，純然爲自己能多幫助一個人而高興而已。
秦炎暗下眼眸。
素雪卻已經起身，說不打擾他了，自己有事先離開。
秦炎挪了挪嘴脣，終究還是沒有說什麼。
廊外的雨，滴滴答答，黏連不斷。
他很早就習慣了灰暗，也習慣了這樣陰沉的天氣，但她出現的時候，他彷彿暫時忘記了此時此刻陰沉煩悶的天氣，鑽到了另一個微風柔和的夏日裏，可以暫時卸下繁複沉重的過去和思緒，緩緩地，踹一口氣，時間都變悠長。
他從未從過去的沉重裏解脫，也無法以正常的方式去和人開放地交流。
即使心裏有話，也不知道該怎麼去說。
現在他最重要的事是爲自己掙得立身的資本，往上爬，其他的，一切推後。
誰也不知道他此刻內心的想法。
所有波瀾都掩蓋在冷峻和沉默之下，深埋着不見天日，然後——
一日日發酵。
他現在才十九歲，還很年輕。
不知道很多事情，早已在年少時就埋下了伏筆，卻等多年以後才真正浮現。
……
五天後，遊學的學生們成團離開劍橋。
他們走的時候，仍然是奧利爾和秦炎去送，只有素雪單獨跟秦炎打了招呼：“mayallthegoodluckalwaysedowntoyou。”
願幸運總是降臨到你身上。
只是一句無比尋常的祝福而已。
但秦炎卻看到她眼裏的亮光，相信與溫柔。
或許她對每個人都是如此，但他卻在她的眼睛裏看到光，看到自己，微微照亮他。
她還是離開了。
“那麼，再見。”素雪微微笑了一下，便轉身拖着行李箱跟上了隊伍，回到自己真正生活的家鄉。
他也沒有給她一個擁抱，或者一句認真的道別，事實上，他很清楚，之後可能不會再有機會遇見。
多年之後，他會變成什麼樣子，在哪裏，或者有那麼一天嗎？
他想不到。
會的。
會有那麼一天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