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則兩城相隔千餘里,不用防備葛志剛;二則他曾聽父親言道,丹陽郡光是城牆就有數十米高,城池之大,遠非縣城可比,裏邊臥虎藏龍,除了青華別院外,還有不少外派仙師,也即修士生活其中。
此去正可以向他們瞭解修行界的情形,打探青華派記名弟子的實力。
哪像留山縣,就只青華外院有五位記名弟子駐紮其中,似乎再無其他修士。
再尋些山中野味吃了,觀定了方向,便朝丹陽郡行去。
他如今成就修士,行走之間,真個是身輕如燕,雖未練就什麼輕身之術,卻隨意一步就跨出數丈遠,有時走得快了,腳步落在枯草之上,還未着地,下一步便又跨了出去,當真稱得上踏雪無痕草上飛。
一路趟山越水,如履平地,只大半天時間便行出了三百餘里,來至一條官道上。
官道甚是寬闊,平坦異常,瞧那走向,應當是通往丹陽郡的。
他順着管道走了一陣,每隔一段距離,路邊便有小村寨倚路而建,沿途賣些茶水,路上行人往來,偶爾有大隊車馬路過,揚起一片灰塵,比起自己一人在山中行走,倒是熱鬧得多。
他看路人要麼揹着行囊,要麼挑着擔子,就自己一個人空着手,身着青羽衣,一路走來,纖塵不染,顯得格外突兀。
便走到偏僻處,將衣物換成了原來的破爛裝,又取了個包袱取出來,斜背在身上,一邊走一邊思考接下來的打算。
此去丹陽城,當有三件事要做,一是提升自身實力,二是打探青華外院的記名弟子實力,三則瞭解修行界情形,詢問清宸派山門在何處。
第一件事自不需考慮,想要了解第二、三件事,最有效的辦法應當是拜會丹陽城內的修士同道。
只是該如何尋找這些同道,他們是否和善,易於交流?
想起記憶中有關修士的形象,郭寧禁不住皺了皺眉。
修士在尋常百姓看來,那就是仙師,他自身數日之前,還是尋常百姓,自然明白仙師的含義。
仙師,不僅僅是對尋常百姓對修士的尊稱,更是一種敬畏,對力量的恐懼,對人物的畏懼,和對自身的貶低。
而許多被稱作仙師的修士,在尋常百姓面前一直高高在上,時間長了,也就真當自己是仙師了。
凡世間流傳的種種關於仙師的傳說,固然有某某人被仙師看中,收爲弟子;某某人得仙師贈送仙丹,一夜之間變成武林高手等神奇故事。
但更多的是某某因一句話得罪仙師,被抽筋扒皮,魂魄點了燈,又或是仙師一道仙術下去,殺了多少多少人。
小時候懵懂無知,只對仙師懷着無上敬畏之心,無論講故事的大人,還是聽故事的小孩,只越發敬畏仙師和其手段,從未想過其做法是對是錯。
此時自身成了仙師,再回想這些事,心中自然有了許多看法。
便如葛志剛與那檢測仙官,在百姓眼中也是仙師,如若自己趕上去拜訪的是這種人物,會是何結果?
想到此處,便打定主意,到了丹陽城後,先低調行事,瞭解了丹陽城的形勢之後,再做打算。
不知不覺就走了六七十里,天色漸漸暗了下來,涼風陣陣,似要下雨。
他四處觀望一陣,看能不能找個合適的地方避雨過夜。
見前面裏許處有煙霧冒起,只道是個村莊,趕了過去,才發現是一大隊車馬在這裏紮營。
營地外圍插着幾桿大旗,旗上繡着一個大大的程字,隨風招展,威武不凡,估摸着是程姓大家族的商隊。
有幾名手持兵刃、身着勁服的壯漢正在外面交叉巡邏。
看見郭寧過來,當即拔出刀來,喝道:“什麼人,報上名來!”氣勢很是兇厲。
此時已經淅瀝瀝下起小雨,郭寧拱手道:“在下只是一介獵戶,欲求個避雨之所,能否……”
“一邊去!”領頭那人不待郭寧說完,便不耐打斷他話,揮手示意他趕緊走。
郭寧見對方持刀在手,一臉警惕,顯然在防備自己。心中雖然奇怪,自己到底觸了哪樣禁忌,但對方既然不願收留,那便只好繼續淋雨趕路了。
他神色溫和地衝衆人笑了笑,示意自己並無他意,便轉身離開。
此時卻聽營地中傳來一道悅耳的女聲,道:“請等一等!”
聽到聲音,郭寧迴轉身來,只見一名身着華服,容貌娟秀的少女從馬車上下來,旁邊一名年紀相差彷彿的丫鬟替她撐着傘,另一側跟着一名中年婦女。
那些巡邏護衛見到來人,紛紛行禮,恭聲道:“見過三小姐。”
無論護衛還是其他人行禮,少女向來都是立馬回覆他們的,此次對這些護衛卻是理也不理,也顧不得走在傘底下,快步來至郭寧跟前,行了個禮。
歉然道:“小女子程清,添爲商隊主事,這些下人不懂事,請仙師見諒!”
護衛們正納悶自家小姐這奇異舉止,聽到“仙師”二字,頓時嚇得眼前一黑,腿腳發軟,背後直冒冷汗。
眼前這看起來只十來歲年紀,穿着破爛的青年竟是仙師!
自己對仙師這般不敬,是不是立馬就要死了!
尤其爲首那護衛,一臉絕望,甚至想到,自己死了都不要緊,會不會連累家人?
想到家中的老母和妻兒,內心更加惶恐,一把趴在溼爛地泥巴地上,磕頭哀求道:“小人有眼無珠,仙師您要殺要剮,小人毫無怨言,只求您饒過我的家人!”
郭寧看向衆人,個個眼中帶有敬畏和恐懼,即便這看來地位尊貴的三小姐亦懷有一份尊敬,無論說話動作,都陪着小心。
心中嘆息一聲,對那磕頭的護衛道:“你我無冤無仇,我爲何要殺你,更遑論殺你家人,起來吧。”
那護衛哪敢起身,只不停磕頭,郭寧只得對程清道:“你叫他起來罷,我這人雖然有仇必報,但也不是那等受不得一點氣的心胸狹小之輩,何況他做他本分之事,拒絕我的請求也是正常,何錯之有。”
程清見郭寧言語間神情不似作僞,心底暗暗鬆了一口氣,連忙應下,又招呼趕來的丫鬟給郭寧撐傘,這才叫那磕頭的護衛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