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裏特別安靜時，看着外面的景緻，眼眶有些泛紅，今天這樣隆重喜慶的日子，不應該哭的。
她沒有想過，自己還是這樣孤獨的出嫁。
外面的門推開時，她擡手輕輕摸了摸眼淚，“不是說了我一個人靜靜嗎？”
“一個人哭妝花了恐怕也不知道怎麼補，這可是新娘妝。”沈年音溫軟的聲音在身後響起，沈年奚驀地一怔，轉身有些不可思議的看着站在門口衝她溫柔笑着的女人，
她看起來像是瘦了一些，也只有沈年奚一眼看得出來你沈年音瘦了一些。
那個男人斷然是不會委屈她的，只是可能姐姐自己心情狀況不佳，纔會消瘦。
她穿着婚服，行走不太方便，沈年音便疾步走了過來，輕輕的將她擁入懷中，姐妹二人這麼抱着，誰也沒有說話。
沈年音一下又一下的撫過她的後背，那麼多年，她失去記憶以另外一個人的身份活着，不記得一切，也就不記得所有的痛苦。
她的痛苦，是沈年奚一個人扛着的，每每想到這些，她覺得很對不起她，當初出事的時候，她也還是個孩子，有着青春豆蔻年華，卻遭遇橫禍，被迫背井離鄉那麼多年，一個人揹負沉重的仇恨活到現在。
好不容易能夠出嫁了，又顯得這麼淒涼。
“以前爸爸給你準備的東西都已經沒有了，這是姐姐重新給你打的。”沈年音從包裏拿出來一個閃亮的金鐲子戴在她的手腕上。
然後是金項鍊，金耳環，這些是中式婚禮出嫁的標配。
“姐姐……”
“我知道你什麼也不缺，你的嫁妝，我只能給你一張卡，想買什麼就買什麼，爸爸如果看到你今天這樣漂漂亮亮開開心心的出嫁，會很高興的。”
沈年奚始終沒能忍住眼睛的酸澀，眼淚順着臉頰留下來，沈年音輕嘆了一聲，擡手溫柔的抹去她臉頰的眼淚。
“今天是個高興的日子，別這樣掉眼淚，不吉利。”沈年音感到難過，以前給她準備了很多東西，爸爸的，還有她的，因爲一場大火全都沒有了。
“就是忍不住嘛，能再見到姐姐，真是沒想到。”
沈年音微微一笑，這孩子總是有一套合適的說辭的，她處變不驚的沒有修改婚期，也就是會預測到她今天無論如何都會出現。
“你已經料到了，只是機率不確定而已，你結婚的日子，我怎麼可能會不出現，我的好妹妹，對別人的那一套，不必用在姐姐身上。”
她更喜歡從前沈年奚年少時候的銳氣和伶俐，起碼那個時候給人的感覺是無比真實的。
沈年奚就這麼被自己姐姐揭穿，扯出一個不自然的笑容來，“他怎麼會讓你過來？還是說你搞定他了？”
“你好像不討厭他。”
“目前爲止他沒有做任何一件傷害你的事情，我怎麼會討厭，甚至覺得他比樓均墨看着順眼很多。”沈年奚毫不遮掩的表達自己的意思。
沈年音對她的這個態度也不意外，歐川不是濫殺無辜的人，特別這個人還是她的親妹妹，她心尖上的人，他都不會動。
“可我不喜歡他，有些東西錯過了，感覺好像錯過了一輩子似的，就這一生再也遇不到一樣，所以，你愛那個男人，那個男人也愛你的話，就好好的幸福的生活在一起，不要橫生枝節。”
沈年音扮演的從來都是母親的角色，這些話，本來是應該有母親來說的，奈何，她們是沒有母親的。
“難道你對樓均墨還抱着幻想嗎？”沈年奚能夠理解，舊情難忘的話，很難再喜歡上別人。
沈年音溫柔的搖了搖頭，“不是的，小五，我不是小女孩了，對愛情沒有憧憬，對婚姻也一樣，我只是想要把孩子養大，看着他結婚生子。”
這樣的日子，沈年奚光是想想都覺得寂寞，她又怎麼熬得過來。
“那你還要回去嗎？”她緊張的反手握住了她的手。
“他今天也陪我過來了，沒事的，他又不是什麼凶神惡煞的人，沒有你想象中的那麼可怕，我對他來說也不是那麼重要的人，明白嗎？”
沈年奚點了點頭，大概過了半個小時，顧青巖的迎親車隊就到了。
男人今天也穿的很喜慶，一身男款婚服，長身如玉，很有一種公子世無雙的感覺，這樣的衣服，他竟然也能輕鬆駕馭。
男人推開門，見到坐在牀邊安靜的女人，房間內還站着沈年音，他衝着沈年奚溫柔笑了笑，然後再去看從他進門就一直看着自己的沈年音。
沈年音淡淡的嗯了一聲，這樣的畫面難免會觸動人心，這種感覺有點說不上來的可怕。
顧青巖優雅的走過來，單膝跪在她身邊，拿出來一個盒子，純金的戒指鑲着鑽，很俗，但是此刻，閃着的光輝卻是耀眼的。
沈年奚低頭看着無名指多出來的戒指，笑了，“哪有結婚戒指是黃金的？”
“咱們傳統的東西可不能丟了，待會沒有交換戒指的環節，就先給你帶上了，小五，今天過後，你就是明媒正娶的太太，往後餘生，共進退，共榮辱。”
“好。”
他就這麼把她接走，沒有堵門，身邊也沒有朋友陪着，只有姐姐看着，其實這樣，沈年奚就很滿足了。
也不需要更多的人來陪着。
“我可以接你走了嗎？”
沈年奚看向一直沉默看着這一切的沈年音，像是在詢問她的意見。
“接她走吧。顧青巖，你說過的話，可不要忘記了，明媒正娶將她迎進門，就要敬她，愛她。”
“我知道，也不會辜負姐姐的期望。”
“走吧，別誤了吉時。”沈年音沒有再說什麼，應允了，在這裏，她是沈年奚的姐姐，也跟長輩沒有區別了，這些都是她應該要說的話，代替父親說的話。
顧青巖把心愛的人抱在懷中，笑容燦爛，起初，他想過很多種迎娶她的畫面，卻沒想到是這樣的場面，安靜又很熱烈，是他們都喜歡的那一種。
顧青巖抱着沈年奚離開了房間，沈年音才緩緩從房間裏出來，門外的男人不知道是什麼時候來的，剛剛應該是藏在哪個角落裏。
“我送你去婚禮。”歐川溫聲道，沈年音的態度已經明顯了，歐川多希望她是那種水性楊花的女人，喫着碗裏看着鍋裏，吊着很多男人，他也是其中一個，這樣起碼，她不會真心的去愛一個人愛到打算這輩子都不再去碰愛情那個東西。
“樓均墨這會應該在樓下了，歐先生，該說的我已經說的很清楚了，你隨時隨地可以殺了我。”
“溫妮……”
“我喜歡活在陽光下，從小到大都是，歐先生，我以爲你是明白的。”
“陽光下？”歐川自言自語的重複了她的一句話，脣邊的笑容有些冷淡，在這世上再怎麼可能每個人都生活在陽光下。
“自從你恢復記憶以後，對我開始冷淡了很多，連對樓均墨原本要做的事情，你也手下留情收了手，那樣一個曾經將你的生死置之度外的男人，值得你這樣嗎？”
沈年音不太喜歡歐川總是在自己面前提起樓均墨。
“他怎麼樣，始終也只是我的過去，跟歐先生你沒有半點關係，你賠了多少錢，我也可以賠給你。”
歐川笑出了聲，“溫妮，你一直都是個十分聰明的女人，爲什麼非要在這種事情上犯糊塗。”
“我對愛情和婚姻都沒有憧憬，也不想去過你那種刀尖上舔血的生活，你知道，我從來也做不到。”
沈年音的一句話似乎堵死了他所有的路，歐川靜靜地站在原地，眼睜睜的看着這個女人從身邊走過，留下餘香。
沈年音從樓梯上拾級而下時就看到樓下正在看着她的樓均墨，許久未見，他好像憔悴了不少，就算是穿着西裝，也看不出來什麼精神。
男人及有耐心的等在那裏，等她下樓去。
“我送你過去。”沒等她開口，樓均墨就先開了口，眼神裏的激動急切將他出賣的乾乾淨淨。
“嗯。”沈年音淡淡的嗯了一聲。
樓均墨全程看着沈年音的臉色，自始至終，她都沒有正眼看過他一眼，這麼長時間的思念和擔心，全都寫在了臉上，可惜，她都不願意看。
樓上的歐川看着樓下即將從視線中走遠消失的背影，眉眼間度上了一層冰霜，男人活到樓均墨這個份上，也是夠賤的了。
樓均墨開着隨行的婚車，從後視鏡中看着女人恬靜溫柔的臉，這樣的溫柔是她的習慣，只有他能懂這種溫柔反向的冷漠。
“這段時間，我和孩子都很擔心你。”
“樓先生，如果我要嫁給別人的話，你是不是要祝福我一下？”沈年音開口的聲音有點清冷，樓均墨背脊不由得僵了僵。
卻不知道該回答什麼，他忍不住的只有滿腔痠疼，抓着方向盤的手一點點收緊，他不願意接受這樣的結果，可如果真的到了那一步，他終歸還是要接受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