尤金鳴愣愣地看着向南工作臺前的那件南宋龍泉窯蟠龍瓶，一直看了好半天，這才猛地回過頭來，問站在身邊的覃小天。
覃小天也在看蟠龍瓶，聽到尤金鳴忽然發問，被嚇了一大跳。
過了好一會兒，他才反應過來，連忙拿起手機看了看時間，又飛快地心算了一下，回答道：
“四十分鐘還差十五秒，十四秒，十三秒……”
“行了，行了！”
尤金鳴一臉嫌棄地朝他擺了擺手，心裏面卻已是翻江倒海，
“才四十分鐘，我都以爲自己在食堂待了四十個小時了！”
“四十分鐘，他居然就將那條蟠龍殘缺的龍身給修復好了，連底色都給上上去了，這特麼還是人嗎？”
這一刻，他總算是明白過來，爲什麼向南能輕易奪得長安古陶瓷修復技藝大比的一等獎了！
當初還在長安的時候，尤金鳴實際上也打聽過向南參賽作品的信息。
據有幸看到過那件宋代雕塑龍紋罐的修復師們說，那件作品完全看不出修復的痕跡，絕對達到了商業修復中無痕修復的水準。
起初他還有些不相信，認爲向南這麼年輕，怎麼可能在兩個文物類別裏，修復水平都達到這麼高的境界？
除非他從孃胎裏就開始學習文物修復……那也不可能啊！
不過，尤金鳴還是覺得向南的古陶瓷修復技術很不錯的，否則的話，也不可能拿到長安大比的一等獎。
這也是爲什麼，昨天他看到向南的時候，一臉熱切的原因。
這可是一個好幫手啊！
不管怎麼樣，人家的古陶瓷修復水平，肯定是比自己要厲害的。
有他在自己的修復室裏幫忙，那自己可就要輕鬆得多了。
可他沒有想到的是，向南的水平還真的這麼厲害！
四十分鐘不到的時間，他和石強等人也就是到食堂裏吃了一頓飯，又跟別人聊了一會兒天，再上來時，這件讓自己爲難了老半天的南宋龍泉窯蟠龍瓶就已經修復一大半了！
“這小子，這小子，真這麼厲害？”
石強也死死地盯着這件南宋龍泉窯蟠龍瓶，眼睛都盯出血絲來了，他努力地想要找出一些瑕疵出來，證明這向南純粹就是爲了耍帥，故意胡亂捏了一個龍身，來顯示他修復速度很快。
然而，哪怕他的眼神都快將這絕緣防火的蟠龍瓶給燒着了，依然沒看出什麼問題來。
當然，他絕對不會承認是向南將這件蟠龍瓶修復得完美無瑕了，而是覺得是自己的水平不到家，發現不了問題而已。
此刻，石強再次看向正在一旁慢慢喫着覃小天打包回來的飯菜時，眼神裏更多了一些複雜之色。
覃小天倒是沒那麼多想法，此時他坐在向南的邊上，一邊看着向南喫飯，一邊笑道：
“向老師，看你喫得這麼香，我都覺得自己好像沒喫飯一樣！”
“你又餓了？”
向南擡起頭看了他一眼，咧嘴一笑，“餓了就再下去喫點，食堂現在應該還沒關吧？”
“不去了，肚子不餓，眼睛餓。”
覃小天笑了笑，露出一口整齊的牙齒，他問道，
受，每一道工序都做得那麼流暢自然，這是天賦嗎？”
“這是習慣成自然。”
向南快速將飯菜喫乾淨，從包裏拿出紙巾擦了擦嘴，這纔回答，
“不管你做什麼事情，做得多了，自然就熟練了。”
“哦，我懂了。”
覃小天若有所思地點了點頭，過了一會兒，他像是終於鼓起了勇氣，忽然開口道，
“向老師，請問你收不收學生？我，我想跟您學習古陶瓷修復！”
“嗯？”
向南略有些詫異地看了覃小天一眼，然後說道，“我在這邊可待不久的，一個月後就要走了。”
覃小天似乎早已經想好了，此刻一臉堅定地說道：
“我可以跟你回魔都！”
向南聽到這話，略有些爲難地轉頭看了看尤金鳴和石強。
石強此刻已經回到了自己的工作臺前，他撇了撇嘴，沒說話。
尤金鳴早就聽到覃小天和向南的對話了，他是個性格溫和的人，要是換一個修復室負責人，估計這時候都要跳起來了。
博物館裏的修復師，本來就很缺，再加上現在的年輕人，實際上也沒多少人願意從事這行業，因此，他們大多都將實習生看作是博物館裏的人了。
雖然是覃小天主動提出做向南的學生的，但向南這也算是間接地在挖他們的“牆角”了。
這怎麼能行？堅決不行！
不過，尤金鳴卻不這麼想，見向南看向他，忍不住笑道：
“小天是實習生，他實習結束以後，想去哪裏都得他自己說了算，現在都什麼年代了，還能強留人不成？
這意思就是，你向南要真想收覃小天做學生，你帶走就好了，我們不管，也管不着。
“那這段時間，你先跟着我。”
向南想了想，這才轉頭看向覃小天，淡淡地說道，
“我要不要帶你回魔都，就看你這段時間的表現了。”
當初收康正勇做古書畫修復的學生時，向南也是先觀察了一陣子的，直到確定了康正勇是個耐得住性子，又肯喫苦的人，他這纔開口收了康正勇做學生。
這覃小天，自己也才第一次接觸，如今來看，還算是不錯，不過這還不夠，還得多觀察一陣子。
想做他向南的學生，那也不是那麼容易的。
看到了一絲希望，覃小天頓時喜上眉梢，連連點頭道：
“向老師，你就看我的表現吧！”
“嘴上說說的可不算，我只看實際行動。”
向南稍稍壓了一下覃小天的興奮，然後往修復室一角看了看，這才說道，
“那邊應該有不少廢棄的古陶瓷器物的殘片，你自己挑選一件出來，清洗乾淨後，將他們拼對粘接起來，等你粘接好了，再來告訴我。”
“哦，好的！”
覃小天立刻點了點頭，一臉興奮地轉過身去，朝着堆放廢棄古陶瓷殘片的地方走去。
以前沒老師帶，一天到晚就是清洗碎瓷片。
現在有了老師，馬上就可以上手修復文物了。
果真是——
有老師的孩子，有文物修啊！